伊洛虽然从来不参与天朔他们的军事讨论,但也从天朔零星的言谈之中了解了一些前方的战况,知道天淇已经入主夏王宫,正在替夏国和何浩泽对阵当中,目前局势不明,双方都陷入了僵局。
眼见天朔伤还没好透就又回到军队当中亲自带领军士,每天还要处理大量的文书和战报,伊洛也不好再提夏国的事。天朔一边处理文书,一边注意着伊洛的欲言又止,于是索性放下笔问道:“伊洛,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见天朔主动发问,到让伊洛很不自在,不由地有些支吾,“呃……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之前无意中听从夏国逃过来的难民说,好像现在王宫和国王直属军队全部都由宁王指挥,还有传言说父王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了,我……”
闻言天朔微微一笑,“你还是不太相信我吧。”见伊洛突然抬起头想要急急地解释,天朔轻轻打断了他的话,“放心吧,大哥此次只是协助夏国而已,而且我这边也没有接到父王的任何指示说要侵占夏国,因此你多虑了。”
天朔虽是这么说,伊洛却若有所思,他不是很懂国家之间的矛盾,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矢王是绝对不会无条件的协助夏国,其中必有隐情。
见他还是神色忧虑,天朔只得直言道:“我今晨接到大哥的信函,日前他刚刚和何浩泽在漠河战毕,何浩泽的部队再一次遭受重创,而且从何浩泽仅有的一次露面来看,他的伤比我更重,应该短期内无法再直接带兵,此外,由于大哥巧妙的将夏国军队进行了调整和编制,使得何浩泽腹背受敌,眼下已经退居到西面的襄南市,那里后靠岭北坡,是我的势力范围,前有大哥的军队包围,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一旦剿灭了自由党的残余部队,我立即书信一封给父王,请求退兵,如此一来你还担心什么。”
听到这样的承诺,伊洛还能再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换了话题,“这两天你还是别老往樊将军那里跑了,伤刚有起色要是有什么闪失怎好?”
天朔轻轻一笑后靠进椅背中,伸手摸了摸伊洛光滑的脸庞,“放心吧,我又不是纸糊的,习武之人这点小伤并无大碍,眼下大哥那边也不容易,光靠他一个人始终是孤掌难鸣,我必须尽快赶去援助他。”
“阿宝……”伊洛怎能不心疼,轻轻将天朔揽入怀中,“即使是为了我,也请照顾好自己。”
天朔一时心里流过一道暖流,仰首捕捉到伊洛的唇,“我知道。”
五日之后。
一骑快马进入覃城,带来了矢王的亲笔书函,“启禀玄阳殿下,陛下有令,即刻启程前往夏国协助宁王,不得有误。钦此!”
得到王命,天朔不敢耽搁,当天便立即点兵二十万,兵分两路,由樊程率大部分兵力直接从岭北坡南下,试图与天淇的驻军形成首尾相望之势,自己则只带了部分轻骑兵从边境正面出发,一方面牵制何浩泽驻扎在边境上的部队不敢轻易撤离,给樊程的进程提供保障,一方面也是为了王的另一个特殊任务。
此时的天朔已经换掉了以往累赘的装束,一身干练的戎装,头发利落的在脑后扎成一束,刚要上马,却突然被冰儿的喊声给停了下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冰儿搀扶着伊洛赶了出来,莫浲孤尘以及曼珠沙华都紧跟其后,不由无奈的下马迎过来,扶住伊洛问道:“伊洛,你怎么又跑出来了,眼下积雪正厚,你身子弱,快回去吧。”
谁知伊洛语出惊人,“我要和你一起去!”
哈?天朔顿时一愣,开什么玩笑,带着他还怎么打仗?只好赶紧好言劝道,“伊洛,眼下局势不稳,何浩泽的势力还不可小窥,夏国的不少地区也并未在我军的控制之下,你去不安全,乖乖呆在覃城,你不是要安顿难民嘛,留下来也有事情做。”
“不!我一定要去!”谁知这次伊洛很是固执,冰蓝色的眼眸隐隐透出天朔担忧的神色,难道他听到什么了?
天朔没有猜错,伊洛确实听到了什么,就在昨日,从夏国逃出了一拨特殊的难民,她们都是从夏国王宫中逃出来的宫女,见到伊洛几个女孩子不禁失声痛哭,并且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夏王宫已经被天淇控制,换句话说,夏王已经被软禁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伊洛浑身一震,仿佛掉进了冰窟中般寒冷,天朔又骗了他!所以才会一听说矢王下旨要天朔立即赶往夏国协助天淇,不顾孤尘的劝阻和冰儿的担忧,执意要拦住天朔和她一起去。
天朔看着伊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真是自己的克星,执起他冰凉的双手放在手中温暖,“伊洛,这次我们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可能慢慢坐马车,你又不会骑马,怎么去得了?”
“没有关系的,我和你一起走,你带我。”伊洛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天朔头痛得抚额,天朔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宠他了,无奈的回身对曼青说道:“曼青,去把我那套双人座鞍拿来,对了,再多加块软垫。”
天朔的御赐战马是一匹日行千力的好马,全身乌黑彪悍,久经沙场懂得作战配合的马往往千金难求,故而这匹名叫曙光的战马已经跟了天朔多年,拉着伊洛走到曙光面前,轻轻拍了拍马脖,天朔凑在马耳边说了句什么话伊洛没听清,但没想到那马好似通了人性一般,居然凑过头来用头顶蹭了蹭伊洛表示友好。
见伊洛窘迫的神色,天朔哈哈大笑,“伊洛,这马可是把你当主子了喔,你也摸摸它表示友好吧。”说着轻轻拉起伊洛的手摸了摸马棕,那马很乖顺的低着头,也不恼怒。
不一会儿,曼青把双人座鞍拿来了,几个小兵急忙上前更换,一切准备妥当,天朔这才对着曙光比了个手势,那马居然立即就匍匐跪下了,真是好听话的马!将伊洛扶到马背上,小心的用皮带将伊洛的双腿牢牢固定在马鞍上防止他掉下来,又用柔软的垫子给他前后垫好,天朔这才一抬腿跨上马背,马儿立即站了起来,抬头一声嘶鸣表示自己可以出发了。
号角声声,大部队出发了,伊洛坐在天朔马背上,随行的冰儿没办法,让宣诺带她,马蹄一阵尘扬,背后已渐渐失去了覃城的踪影。
伏在马背上,天朔双手穿过伊洛的腰握住缰绳,幸得这双人座是前低后高,到刚好使天朔能轻松的抱住伊洛,天朔微微一笑,将鼻尖凑近伊洛耳边,那似有似无的清香还是那么好闻,“伊洛,你知道吗?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一个坐上曙光的人!”
出了城市,很快这一小支轻骑队伍便进入了无人区,这里风沙漫天,几乎没有什么植被覆盖,到处是黄沙和恶劣的天气,天朔舍弃了原来的官道,而是直接从无人区穿越,她要从敌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突袭,这也是她一贯的作战手法,让敌人永远猜不透她下一步会怎么做、会从哪里出现。
当真正进入到无人区腹地,风沙越发大起来,而且还夹杂着冰冷的飞雨,天朔虽已经尽力的将伊洛护在胸前给他取暖,却仍是见伊洛的脸色渐白,嘴唇也失去了原先的鲜红,天朔看看前方压低的乌云和旋转的风沙,一手搂紧伊洛,一手向曼青招了招,接过了曼青在马背上递过来的一件狐皮裘衣,立即从后面给伊洛穿上,“伊洛,把手放开穿起衣服来,别担心,我抱着你不会让你掉下去的。”因为风很大,天朔几乎是用喊的。
听到天朔的话,伊洛竟也不犹豫,直接就把手给放了,天朔在身后轻轻一笑,将手伸到前面给他穿好衣服戴上帽子,这还不算,天朔从马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袋里居然还摸出了一副厚厚的毛皮手套给伊洛戴上,加上防沙镜和口罩,伊洛顿时成了个可爱的大棉球,逗得天朔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穿上了厚厚的大衣,全身都被捂了个严实,伊洛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基本和外界都隔离开来,有些好笑地用手肘顶了身后的人一下,“就拿我玩儿。”
天朔伏在伊洛肩头嘻嘻一笑,“因为你是我的!”
伊洛很有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耍起赖来绝对是一流,真不知道在人前的严肃和庄重是怎么装出来的。
眼看着暴雨就要来临,天朔一声令下加快了速度,看来必须在暴雨下来之前赶到大约100里之外的那一小片白桦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点伴随着雷声开始此起彼伏,骑着曙光跑在最前面的天朔已远远地看到了那一点绿色,除了宣诺、曼青等十二卫队的马,其余的人都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确实,能和曙光一较高下的马估计是屈指可数。
几匹快马风驰电掣的追逐在雨幕中,一道闪电划过,马队已进了不算茂密的树林,宣诺立即骑着马上前跑了一圈回到天朔跟前回禀:“殿下,上次我们休息的那个山洞还在,要进去吗?”
天朔一边用手绢给伊洛擦了擦流到脸上的水,一边率先骑着马到了山洞门口,轻轻拍拍曙光的脖子,极通人性的曙光立即匍匐跪了下来,方便天朔将伊洛给扶下来,伊洛是第一次骑马,早已被颠了个七荤八素,两条腿因为长时间的悬空挂在马鞍上早已麻木得失去知觉,当双脚终于真实的踏上土地时,却突然有了虚无的错觉,一时站不稳向天朔倒去,天朔没防备被压了个正着,很没面子的被地上一块碎石把腰给咯得生疼。
宣诺给众人分配了任务,该警戒的警戒、该准备食物的准备食物,该寻找柴火的就去寻找柴火,回来一看天朔被伊洛给撞倒,急忙跑上前将伊洛给拉起来。
骑马狂奔了一天,本来屁股就痛,再被伊洛这一压,天朔可怜兮兮地爬起来揉揉屁股,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伊洛,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
取下把自己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口罩和防沙镜,伊洛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刚才就是腿麻了,一时没站稳。”
“那就好,快进来避避雨,你的衣服有点湿了。”天朔心疼伊洛,急忙扶着伊洛进了山洞,而因为腿麻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冰儿只能委屈的看着宣诺,宣诺也不理她,只是伸手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来就不管了,可怜的冰儿只好一步一挪的向洞内走去。
洞内还留着上次经过时铺上的稻草和松枝,天朔见冰儿已经动不了了,只好认命的自己动手,拿出一张柔软的大毛毯铺在松枝上,然后手脚利落的脱了伊洛身上有点湿气的大衣扔给刚进来的苏俣。
将伊洛推到温暖的毛毯上,天朔手中的羊毛毯立即将他包裹了个严实,“伊洛,一会儿喝碗姜汤防止感冒,来,先坐进去,火马上就生好了。”
伊洛本来体温就不高,此时确实被冻惨了,也不再逞强,乖乖的任天朔折腾,“阿宝,你的衣服也湿了,先管下你自己吧。”
闻言天朔只是淡淡一笑,“常年带兵之人,身体没那么娇贵。”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扔到一边,拉起毛毯将伊洛紧紧抱住,“这样会暖和点么?”说话间一股温暖的内力便已缓缓传输了过去,伊洛顿觉身体一暖。
身体的温暖似乎也温暖了心里,伊洛回手将天朔拥于怀中,人已有些疲惫地靠在了石壁上,“阿宝,对不起,还是拖累你了。”
轻轻在他腮边落下一吻,天朔无奈的笑了笑,“我乐意你的拖累。”说着右手滑到伊洛双腿上温柔的捶捏,“第一次骑马,腿很痛吧?”
被天朔看穿,伊洛有些窘迫的低下头,白皙的脸颊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嗯,都没感觉了。”
天朔扑哧一声笑出来,轻轻将伊洛拉了躺下,“那就躺下睡会儿,我给你上点药。”
伊洛确实累了,一躺下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天朔接过宣诺递过来的药,用毯子做屏障小心地拉下伊洛包裹着修长双腿的裤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让天朔皱起了眉头,从大腿内侧到膝盖,居然全部被磨得又红又肿,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点点血珠,天朔顿时心疼得要死,手上的力道不由地轻柔许多。
“痛吗?”小心的给伤口上着药,天朔吹了口气。
“晤……还好。”伊洛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其实因着天朔揉捏得恰到好处,那药又是清凉的,伊洛早就舒服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