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风露宫寝室的门扉,居然还亮着柔和的灯光,天朔蹑手蹑脚溜了进来,不料却看到蜷在沙发上已然睡着的伊洛,天朔似受了蛊惑般,愣愣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柔荑轻轻抚上他触感细腻的胸膛缓缓游移,沉睡的伊洛微微动了动眼睫,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天朔赶紧停了手,她不想吵醒他。
“阿宝,是你回来了么?”伊洛还是醒了,随即直觉的转向天朔的方向问道。
“嗯,困了吗?你这个傻瓜,怎么不到床上去睡呢?”天朔有些不舍的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想等你回来,在这里你一回来我就能知道。”伊洛浅浅一笑,似乎很得意自己的聪明。
蓝眸闪现一抹水光,“傻瓜!”
“呵呵!”伊洛看不见天朔,却伸手抚上天朔的下颌,“让我猜猜,你现在想吻我!对不对?”
“很有觉悟!”话音未落,一个缠绵的吻已至,两人重新跌回沙发上。
伸手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伊洛淡淡的笑容中,隐隐有着隐忍的苦楚,努力放开身体接受着爱人的亲吻和爱抚,似要在这一刻绽放自己所有的热情,天朔,我的爱人,我爱你啊!可是,我们究竟还能走多久?我们是否还有白头与携手?
曲线完美的身体渐渐升起热度,伊洛自己动手揭开了睡衣的衣扣,不断地寻找着她的唇、她的颈,点点殷红的印记在唇齿间绽放,“阿宝……吻我!”
思维和理智渐渐迷离,伊洛有些不适的扬起上身,使自己能更紧密地贴向天朔,修长的指尖在她的背上划出浅浅的红印,“唔……阿宝,我们……什么时候回矢国?”似是叹息的,伊洛小心翼翼问出了试探的问题。
天朔搂紧伊洛,在他肩上和胸前酥酥的啃咬,吸取那醉人的馨香,“再等一个月吧,等你……嗯……等你23岁生日那天……我们就在同一天结婚!”
在这样的挑逗和亲吻之下,伊洛的思维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涣散,之前想好的所有说辞也显得有些模糊,于是急忙咬咬嘴唇,不行,话还没说完!伊洛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微扬下颚使得天朔能更顺利的亲吻自己,“阿宝……答……答应我,为了我,不要和……我的国家……为敌!”
一句话,使得天朔身型一僵,他是为了这个而主动与自己亲热的吗?
感觉到天朔一瞬间的停顿,伊洛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无奈的一笑,“我爱你……!”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天朔听清。
天朔顿时一愣,撑起身体认真地看向伊洛,睿智的蓝眸波光一闪之间穿透他清澈的眼睛,他没有说谎!
温柔的夜风轻轻吹拂着柔软的纱帘,醉人的馨香一点点弥散开整个寝室,睡衣的最后一个衣扣在伊洛的指下被揭开,顿时大片散发着淡淡粉红的肌肤坦诚在天朔眼前,伊洛微微伸出双手,“抱我……”
纵使是拥有指点江山的豪迈与睿智的她,亦无法抗拒如此的温情,身形一低,两人的身体再次贴合在一起,蓝与石青,纠结着生生世世的爱与痴。
微凉的夜风,覆灭了烛光最后一刻得挣扎,在这月光如画之中,伊洛的神色有了淡淡的悲悯,那一瞬间令天朔想到了祭坛上的羔羊,神圣的驯服!
一把抓住对方的发丝,天朔的吻有了一丝想要撕裂的意味,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来,“阿宝……天朔,我爱你!”喃喃的低语,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伊洛压抑着悲伤的语调一遍遍呼唤着天朔的名字,“天朔……我爱你……不要让我……离开你!”
“没有任何事……可以分开我们……”低低的呓语,给出了如同宣言的承诺,天朔的心在阵阵的抽痛,眼泪顺着双颊滑落,我的伊洛,生死不能分离我们,但责任的风暴是否会摧毁你我相守的信念?我爱你,如若可以,就让我们远离这份纷扰的尘世。
她的无奈和两难,伊洛岂会不懂?正因为这样才让他如此的不安,他们两个都是有太多羁绊和责任的人,纵使相爱,也无法做到决然的放弃,他们之间的爱太沉重,以至于在这名为“国家”与“责任”的脆弱不堪的平面上,无力承担!
轻轻抱起天朔放到柔软的床上,伊洛夺回了主动权,一遍遍的用唇勾勒着她的美好,空气中弥漫着泪水咸咸的味道……
宫内的弦绷得很紧,弥漫着阴谋的味道,转眼已过十天,但矢国丝毫没有召回大部队的意思,60万大军继续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此时,战后的后续工作也基本结束,夏国正式召开了公告会以安抚民心,矢国作为盟友国,不仅出了巨资对毁坏城市进行城市重建,还带来了大量救援物资。
公告会召开的当日人很多,整条街道都挤得满满的,很多都是战争难民,得知矢国将在当天发放物资和粮食,于是上至垂垂老者,下至黄口小儿,均是一脸期盼的早早就排队等候了。
按照当地礼俗,每当国家遭受了什么不好的天灾人祸之后,便会举办祭神仪式,当庄严肃穆的神舞在祭台上跳起来的时候,天朔也被那古朴而悠远的鼓声所吸引,真正原始的击打乐器,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染力。跳舞的是一名很年轻的女子,大约和天朔一般大,也就14、5岁的样子,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蔓纱,神态谦和,没有微笑的舞者,却有着令人沉重的敬畏,那一动一静的舞姿在点点白花的飞舞中有着悲戚的鸣动。
看着那女子的舞,天朔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伊洛那一夜的神情,犹如顺服的羔羊般令人哀痛的神!
鬼使神差的,天朔迎了上去,截住了刚刚跳完舞走下祭坛的女子,那少女见到天朔,并没有普通女子的惊慌失措,她平静的走到天朔面前盈盈一拜,礼节不卑不亢,令天朔不由自主的认真的多看了她两眼。少女长得并不是那种一见难忘的美女,但却非常清秀,淡淡的眉宇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略显苍白的脸色以及极度单薄的身体预示着她可能有着严重的营养不良,犹如清莲出尘的气息,淡淡的散发着脆弱的美。
“你叫什么名字?”天朔的语气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而是如此真诚的询问,好似面对的是一个即将成为好友的平常人。
女子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诧异,随即恭敬地低下头轻声答道:“回殿下,民女素问。”
闻言天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心性所致之间浮现出的微笑,好似绽放的阳光,瞬间使得万物黯然,那耀眼的一抹海蓝,就这么静静的孤立在一片寂寞之中越来越清晰,素问不由得一呆,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的悲哀,她为何会是传闻中那个视战争为手段,可以罔顾一切屠城杀戮的恶魔?如果真的是恶魔,为何会有如此清澈的眼睛?她不懂了,藏匿于袖中的匕首不由得一抖。
天朔上前一步轻轻拉起素问握着匕首的那只手,有意忽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素问,陪我去发放赈济难民的粮食和物资吧,他们等待很久了。”说着也不等素问表态,径直拉着她向临时搭建起来的物资发放点走去。
厚重的仓库大门在一阵隆隆声中缓缓打开,已经排起长龙的百姓们顿时一阵欢呼雀跃,终于可以领到救命的药物和果腹的粮食了,于是开始一齐的向前奋力挤过来,都希望能快些领到食物。
看到这样的景象,天朔眉头微微一簇,向宣诺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为了提高效率,总共分成了20个小组同时排成一排进行发放,这样一来每次都是20个人同时领到物品,速度快了很多,不过看看后面还在人山人海的队伍,天朔的神情有些黯然,素问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却猜不透这个亦神亦邪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天朔抬起头远远看向天淇的方向,他和夏王以及夏王后同行,正在逐一安排义诊的事宜,宫里以及各官府的医生都全体出动,为在战争中受伤却没有得到很好治疗的伤患进行伤口处理,同样忙得焦头烂额。
时间就在这样嘈杂但有序的忙碌中度过,眼看着太阳开始渐渐西斜,夏王那边也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一行十几人一齐向着天朔这边走来,安排好后续工作,天朔点点头与大哥以及夏王等王公贵族一起进行最后的巡街仪式,却没有人注意到,在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中几双怨恨而阴毒的眼睛。
事情往往就是在毫无准备的突兀中发生,只来得及听到几声百姓的惊叫,隆隆的蹄子撞击地面的声音便已近至眼前,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让开,惊牛群过来了!”
一片哗然的混乱,顿时人群慌乱的四散开来,不少人摔倒被后人踩踏得口吐鲜血,而走于正中的天朔、天淇以及王族等人无疑就处于街道正中,那一群气势汹汹奔腾而来的惊牛冲着众人就冲了过来,巨大的牛角瞬间将处于前排的几名侍卫挑上了半空又重重摔落,当第一拨惊牛的犄角离天朔、天淇只差毫厘的时候,天淇迅速运起轻功在最后一刹那跃上旁边的屋顶,天朔因为不能在人前使用武功,于是宣诺几乎在同一时间抱起天朔飞向与天淇相反的方向,陪同在天朔身旁的素问被天朔暗中一提,一起带了起来,三人稳稳落于屋顶之上,有惊无险。
然而其他王族成员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本来贵族养尊处优,习武的就是少数,加之反应不够迅速,顿时惨叫连绵,鲜血飞溅!
待那十几匹惊牛轰隆而过,街道的正中一片惨烈,陪同的王公重臣以及侍女仆役大半以上都已倒在血泊中,其中包括了几名后宫嫔妃,王后虽然得到侍卫的及时保护,但还是被惊牛的犄角挑破裙子,将人带翻出好远,而王则险险的被亲卫拥护着避开了惊牛群,却脸色煞白!
险情刚过,突然几声枪响再次让惊魂未定的众人惊叫起来,老百姓已经跑得差不多,现场剩下的就是王族成员和护卫队,天朔示意宣诺带自己下去,于是宣诺一手一个,将两人带回了地面,素问脸色瞬息万变,此时天淇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回了众人中间,迅速的,从各个街道巷口冲出了百十名身着自由党服饰的刺客,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和分工,一部分人持步枪轮番掩护,一部分人则迅速提着军刀冲杀上来,国王护卫队迅速举枪还击,持刀剑的侍卫则迅速冲上去和对方的剑兵拼杀在一起。
“护驾!护驾!”王的内臣大喊着拉着王迅速后退,两侧的侍卫立即组成一道人墙挡在王前面。
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手足无措的夏王慌乱中想起了自己的王后,急忙一推身边的内臣说道:“快去保护王后!”
“是!”内臣和另外几个习武的兵士迅速在混乱中往一旁穿梭而过,寻找被冲散的夏王后,而此时的夏王后由于被那一摔加之受到惊吓,盆骨被摔错位,正被两名离她最近的侍卫保护在一个遮蔽物之后。
天淇以及身边的十二卫队已经都抽出了兵器,天淇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天朔一眼,天朔立即回以一个放心的微笑,得到保证,天淇这才身行一闪与其中一个看样子是指挥之人缠斗在一起,他的卫队迅速在他身边形成一个牢固的保护网,将周围所有的火枪手击毙。
混乱的激战中,一双熟悉的眼睛跨越战火和凌乱的人影直直的向天朔射来,天朔微微一笑,同样将自己无谓的视线反馈回去,果然激怒了那人,顿时长剑一转运气轻功踏空而来,宣诺和曼青迅速一左一右夹击,将来人与天朔隔离开来。
十二卫队都陷入苦战,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加之分工明确有备而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战,天朔在人前是不会武功的,所以不能让刺客有机会逼天朔出手,战斗的圈子渐渐展开,被亲卫保护在一座民房前面的天朔身边只剩下了素问,观战的天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素问那多变的痛苦神色。
单薄的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薄唇已经被她反复咬得没了血色,素问长袖中握刀的手紧张得出了一层冷汗,她抬眼看看全然没防备自己的天朔,再次咬紧了唇,心里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她本是从小被挑选出来作为神侍女进行培养的女子,从小学习的就是淡世之道,可是,矢国的兵马在多年前毁了她所在的城市,由于守城的龙将军拼死抵抗,谁知天朔在围困了半个月之后竟然灭绝人性的下了屠城的命令,用大刀和炮火摧毁了那个盛产水晶的美丽城市,一夜之间成为人间地狱。
谁知多年以后,她再次来到了夏国,不仅堂而皇之的带来了当初被她逼离故土的伊洛殿下,更是让大军驻扎城外,那可怕的记忆再次涌现上来,难道她还要继续毁灭整个夏国吗?想到这里,素问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悲戚,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怎么也无法和那个从修罗地狱出来的恶魔联系在一起,不是因为她带来的救灾物资,不是因为她在人前的善意和微笑,而是因为那一双眼睛!怎样的恶魔能有那样清澈到纯粹的眼睛啊!
素问怯怯地抬眼看向天朔的侧影,那孤寂的海蓝为何即使处于这样的混乱中依然如同隔绝的空气?那微笑的唇角为何让她感觉到一丝枯涩?她——究竟是神是魔?
眼泪顺着她清瘦的下颌滴落,素问握刀的手几次提起又几次放下,暗暗吞下自己的泪水,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坚定,小心翼翼的靠近,举刀——刺下!
没有预想中的热血飞到手上的感觉,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素问战战兢兢的睁开了闭上的眼睛看向自己举刀的手,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白皙的手,那手上银铃正因为震动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春天战胜寒冬的乐章。
“难道何浩泽在派你来的时候没有教过你,杀人的时候不能犹豫吗?动作慢了点,手腕也太没力气,这样瘦弱的手,不适合杀人!”低沉而冷静的声音,伴随着天朔一个冷冷的笑意,那没有温度的笑、那让人聆听死亡的笑,顿时令素问全身瑟瑟发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缓缓放开她的手,天朔看到她纤细的手腕上立即多出了一道红印,天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手怎么能杀得了人?“当初我见过你,你是跟随在上代神侍女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当时你也才8岁,你的师傅死了,你想替她报仇吧!”
天朔的话顿时令素问睁大了惊惧的双目,“你……早就认出了我?”
轻轻摇了摇头将她扶起来,“不,我也是刚刚才突然想起来的。”天朔回头看向宣诺的方向,与他缠斗的人正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何浩泽。“战争只是权利的衍生品,无论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社会,人民的安居乐业无一不是建立在战争和武力的基础之上,一旦走上了战场,就必须以战争的胜利和最小损失为第一考虑标准,军人的任务,就是保护己方的最大化利益,当初的屠城正是经过权衡两方损失之后的决定,如果没有那一个城市的毁灭,那么死亡的将是三十万军队,无论如何,我只能选择多的那一方,无论你是否能够理解!”
说完这话,天朔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泪水涟涟的素问,她确实并不期待她能理解那一战的决定,所以,天朔也仅仅只是作出了自己认为欠她的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可是,那城中……还有老人、孩子、孕妇……”素问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泪水打湿了她白色的衣衫,晕开了大片。
天朔的神情有了淡淡的无奈,伸手拭去她腮边的泪珠,天朔轻轻一笑,“如果你还是想杀我,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我给你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必要的武术或者其他你认为能杀人的技能,之后你来找我报仇!”
突然,刚刚还在低低抽泣的素问掩面大哭起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有战争……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