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飘絮,白雪皑皑,天地间一片雪白,分不出是清晨还是傍晚。
无垠的旷野上稀稀拉拉散落着几棵枯树,那些枯树仅剩下的几枝枝丫上压满了白雪,挂满了冰锥。
半里开外有一座占地极大的庄园。园子的门差不多二十来米宽,五米多高的横梁上挂着一块大大的匾额,上面用大篆雕刻着“百里”两个字。园子两边的围墙加起来不下三百余米,纵深一里有余,门口立着两座三米多高面目狰狞的石兽,从坏掉的大门望进去,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房屋吊角雕龙,大气辉煌。
此刻,那威严的石兽上溅满了鲜血,园子外已是伏尸可堆塔,围墙早已是血迹斑斑。园子里面惨叫声、喊杀声、爆炸声、兵刃相撞声不绝于耳,在这半里之外的地方都还能清晰可辨。
一棵枯树上站着两个白衣中年人,正注视着园子里的一切。他们站着的地方,积雪却没有一丝凹陷,可见他二人的功法实不简单。
“唉,造孽啊。”其中一位白衣人不忍道。
“造孽?要我说他们这是狗咬狗,全都死光了才好,天下就太平了!”另一位白衣人愤愤地说道。
“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邪教教主名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百里那老家伙,可悲,可叹啊。”先前那位白衣人摇头叹息。
“如今聚仙门邀得魔道其他门派前来助阵,结果显而易见。我说,海长老,你该不会是想去插一脚吧?”另一位白衣人说道。
“决计不会。”那海长老立刻说道:“这是他们魔道自相残杀,我必然不会插手,李长老放心就是了。”
园子四周的围墙外不时有人弹跳入里面,园子里的人亦是勇猛相抗,两边的人战成一团。鲜血已经浸染了整个园子,房屋、地上满是血迹,白雪上流淌的热血格外惹眼。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凄凉的惨叫声,金属相撞声,功法的碰撞声、爆炸声越来越刺耳,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一股股鲜血汇成的小溪从园子里流出来,血腥味飘散数百米都能让人恶心作呕。没有人劝降,亦没有人求饶,双方都腥红着眼,面目狰狞,心里只有一个字——杀!
不知下了多久的雪,依旧没有停,雪花一落到地上,立刻被沸腾的热血融化。
海长老转过头不忍再看这人间炼狱血色修罗。
“咦?”李长老突然惊疑一声,吸引了海长老的注意力。海长老转过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位浑身染血的老仆怀抱着一个身着华服,看上去八、九岁的男孩,从侧门冲了出来,那老仆满脸惊慌,他身后跟着冲出两个手持砍刀之人,大叫着朝着他跑过来,他怀里的男孩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微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哭也不闹,竟是吓得痴了。
眼看那老仆与孩子就要命丧砍刀之下,海长老下意识的右脚轻点树枝,弹射而出,一闪之间就到了那老仆面前,但仍然是慢了一步,老人后背被刺入一刀,直插心肺。海长老伸出两指向前一指,那两个手持砍刀之人立时毙命。
老人抱着孩子踉跄倒地,海长老立刻蹲下身来,抱住老人和孩子,老人伸出一支手抓住海长老的衣服,费力的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对着海长老恳求道:“他……还……还只是一个孩子……求……求……你……”话还没说完,老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但手仍然紧紧抓住海长老的白衣。
海长老抱起孩子飞回树上,对着树上的李长老说了一声走,两人便飘然而去,不去看身后那惨烈的人间地狱修罗场。
仿佛是要和炎热的夏天比个高低一般,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李长老和海长老带着那个从百里庄园救出来的男孩,已经赶了五天的路了。
那男孩长得眉清目秀,这几天只喝了点水,米粒未进。还好有两位长老不时的用功法护住他的心脉,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仍然气色不佳,眼圈发黑双眼凹陷,面色泛白。不论二位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雪终于停了,只是天空还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散不开的灰白云层,不知是谁惹怒了天颜;雪白的大地,不知在为谁承载不甘的苍凉;雪白的巍峨山峰,不知今次是为谁白了头;冰封的旷野,不知是想封印住谁的热血;雪压冰挂的枯树,不知是在为谁而泪。放眼望去,能见之处没有一丝杂色。寒风乍起,不知冰冷了谁,又清醒了谁。
二人轮流抱着男孩,御空而行,在他们前面总算是又出现了一间茅屋小店,“酒”字旗被冻成一块冰板,在风中失去了飘逸的身姿。他们进了小店,二位长老点了三份饭食,那男孩却仍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吃不动也不言。
海长老看得直摇头,转头朝着李长老说道:“哎,这孩子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我们虽能保住他一时性命,却救不了他一世啊,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吗?”
李长老闻言眼睛瞪得铜铃大,不满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一路上他不吃不睡的,好不容易有两、三次睡着了,又马上被噩梦惊醒来,你也不是没看到。”
海长老无奈道:“唯今之计,我们只能日夜兼程,尽快赶回去,求掌门救他了。”
李长老想了想,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但你想过怎么跟掌门说了没有?”
“什么怎么说?”海长老感到莫名其妙。
李长老解释道:“他虽是小孩,但毕竟是魔道中人,而且还是百里家的,而且,我们两个出来的时候,掌门再三嘱咐过,不得插手魔道内斗。”
海长老一愣,无奈道:“这个,也只能实话实说了。哎,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其他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两位长老日夜兼程,每天只停下来吃一顿饭,风尘仆仆,累得气喘如牛,终于在第七天,带着百里家的遗孤到了他们的门派——神剑门。
九座郁郁葱葱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天地间,就像九根顶天石柱一般,硬生生的把天与地撕裂开来。山里根本看不出是冬季,大地仿佛被这九座山切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绿意映然,生机勃勃,一边是万里雪飘,银装素裹。九座高山连成一片,山里面微风拂面,鸟语花香,绿树高耸,树叶在风中“哗哗”舞动,回应着鸟儿们叽叽喳喳的欢叫,让人好不惬意。
神剑门就在群山之间,与山峰相对,分成九脉,中间的山峰是主峰,也是掌门所在。此时二位长老正在主峰大殿之上等待掌门的到来。
不多时,一位身着玄衣白发飘然,看起来神采奕奕,白胡须半尺来长的老人家从后殿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主位之上,他就是神剑门的掌门云天,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几个年轻侍从弟子依次侧立在两边。
二位长老连忙弯腰作揖,恭声说道:“恭迎掌门!”
云天右手微抬,看着堂下的二人,微笑道:“免礼了。你二人辛苦了,看你们这般模样,想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二位长老,听见掌门不问交待的事办得如何,反而是关心他们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二人都心生感动。
李长老感激的说道:“谢掌门关心,我二人并未遇到什么麻烦。此番下山,我们谨遵掌门教诲,一直都是远远观察邪教中人的一举一动,并未让他们发觉,更没有插手他们之间的争斗。”
云天听到李长老如是说,知道他二人没有遇到危险,暗自松了一口气,问道:“相传邪教如今为了教主之位,内斗纷争,可是事实?”
海长老点头道:“确实如此。此次聚仙门领头,带领着其他几支邪教中人围攻百里庄园,百里一脉这次算是栽了。”
“什么?!”云天大吃一惊,”百里可是邪教四大支柱之一啊,这怎么可能?”
李长老肯定道:“掌门,此事是我与海长老亲眼所见,绝无虚言。”云天知他二人办事稳重,若非亲眼所见,绝对不会这么说。
云天对着他们说道:“你二人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说完就起身准备回后殿去召其他八峰的主事长老前来商议对策。
“掌门留步!”海长老见掌门要走,立刻叫了出来,“请掌门留步,我俩还有一事相求,请掌门准允。”
云天疑惑地看着他二人,坐回座位,问道:“二位长老还有何事?”
二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海长老上前一步,双手作揖,弯腰说道:“回掌门,是这样的,此番我二人还救了一个娃儿回来。”
云天听了后说道:“这是好事啊,为何二位长老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呢?”
海长老咬了咬牙,双手紧握,再次弯腰作揖,说道:“只是,这娃儿并非一般人家的孩子,而是,而是百里家的孩子。”
云天身子微微一震,有些惊讶的看着海长老。海长老不敢看云天,低着头继续说道:“自我们救下他来,到今天已有七日,之间他只喝了些水,就不言不吃不睡,我二人一直用功法护住他心脉,但这终究不是办法,还请掌门出手相救。”说完便跪在了大殿之上。
“还请掌门出手相救。”李长老说着,也跪在了海长老身旁。
自古正邪不两立,一见面便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不知有多少正派人士死在了百里家之手,若是让其他正道门派了神剑门救了百里家的孩子,他们必来讨要,到时神剑门的处境将会非常尴尬。
云天仔细斟酌了一番,望着堂下跪着的两人说道:“二位长老请先起来吧。虽说我们正邪不两立,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人,我们肯定是要救的,但必须要他入我神剑门下,由我们来教导他做人的道理。”
二位长老喜不自胜,说道:“谢掌门相救。”海长老连忙从殿外把那孩子带了进来。
云天见那孩子长得甚是清秀,但却病态满面,知他这几日过得极是艰难,当下也不与他说话,直接直到他跟前,右手抚摸着他的头,一团温和的绿光从云天手中出现,像是在给那孩子的头按摩一般,一眨眼功夫,那孩子便昏睡了过去。
云天对着二位长老说道:“你二人带他下去好好睡上一觉,等他醒了,再带来见我。”二位长老带着孩子离开后,云天便回了后殿,吩咐侍从弟子去请了其他八峰的主事长老,前来主峰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