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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花红叶绿，山腰时温度骤降，仿佛一下子从春天迈进了寒冬。卢利非常熟悉，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可是此时行军，队伍里根本就没准备冬天的衣服，只能把两件长衣套在一起，好在翻山极耗气力，身上一直热乎乎的，还感觉不到冷。看到雪时，有些士兵有些兴奋，在这个季节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这都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雪了，这上面的雪从来不会化。”卢利有些卖弄地说着，“雪越堆越高，这山也越来越高，可你不知道哪里是实的，哪里是虚的，踩到虚的地方，你就可能陷进去，就被雪给埋了。”
“卢大人，你是在吓唬我们吧？”有士兵笑着说。
卢利板起脸，“当然不是……你们在雪上打过仗吗？”
“当然打过，不过是在平地上，这雪山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你们要听我的，不要白白做了冤死鬼。”卢利放纵地笑着说。
士兵虽然嘴上没有表态，但显然都小心了许多，跟在卢利身后，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每个人都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行进，当然在最前面带路的是卢利。卢利拿着一支长矛，走路时不停地戳着前面的雪面，开始时众人以为他是以矛为杖，后来才明白他是在探路，这雪下面看来真的有陷阱。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雪层太深的地方，也许不是雪下的不够多，而且时间太久，底下的雪都冻住了变成了冰，根本踩不动，只有上面的部分才是松软的，所以踩下去后很少有没过膝盖的，大部分只是没过小腿。
“卢大人，这雪山有多高啊？”
“你们不会自己看吗？”
“可看不到顶啊……在下面看着不高啊，怎么上来了，怎么走也走不到顶？”
“我们毛人有句话，山有多高，只有用脚量量才能知道。”
有士兵不屑地说，“那又怎么样，反正不是没有顶，迟早能走到头。”
“这只是开始，很快你们就会发现没有路了。”
卢利的话并没用多久就得到了验证，开始时还可以沿着斜坡，踩着雪一路上行，突然前面就出现了近乎垂直的雪壁。卢利站在雪壁前，拔出匕首戳了几下，雪下面全是冰，是山体被冰住了，还是直接全是冰，无法判断，但冰足够坚硬，这正是所需要的，便说：“看来要爬上去了。”
士兵瞠目结舌，这怎么爬？“就不能绕路吗？”
卢利左右看了看，“你们看看这附近还有不陡峭的地方吗？从现在开始，前面基本全是陡壁，绕路也只是浪费时间，最后还是要爬。”
“可这怎么爬？别说都是冰，就是全是石头也没法爬啊？”
“就因为是冰，所以才能爬，如果是石头，那就彻底没办法了。”
士兵都惊讶地看着卢利，突然明白，二十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把你们的匕首都拿出来。”卢利吩咐着，从腰上解下一把锤子，把自己的匕首钉进了雪壁里，仅留把手在外面，伸手用力活动了几下，纹丝不动。
有些士兵开始明白了，“你要我们踩着匕首爬上去？”
卢利抬头看了看数丈高的峭壁，“所以我才挑必须会爬树的人。”
卢利脱下一件衣服，让士兵把匕首放进去，收了几十把后，把衣服包起来做成包袱状，系在了后背上，“我先给你们开路，你们抓紧休息一下吧。”
士兵爬了这么久的山还真的累了，也顾不得地上有多凉，很多直接就坐了下来，既好奇又惊讶地看着卢利在忙活。
卢利在自己的匕首旁又平行钉了一把匕首，隔着有一尺多远，这样他可以把双脚分别放上去，整个前胸紧紧贴在峭壁上，然后继续往上面钉匕首，每高一尺就钉一把，分成两列，互相之间错开。就像雪上的脚印，平行向前，但左右总是不对应，一个脚印总是对着另一行两个脚印的中间。
卢利大概地估算过，峭壁没有十丈高，一百把匕首差不多可以这样钉到顶部。他踩着钉好的匕首把手，抓着更高的把手，不断向上爬，连爬边钉，很快就钉了一丈多高，后面背的匕首全部用完时，已经到了峭壁的中间。
卢利小心翼翼地下来，回到地面，扶着腰大口地喘着气。
“卢大人，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
卢利有些憨厚地笑了，“这有什么，毛人如果没有这两下子，早就灭绝了。”
“你们身上的毛又不多，为什么叫毛人啊？”
卢利被问愣了，片刻后眨着眼，“你们叫天龙人，有龙吗？”
士兵们说不上话来了。
卢利觉得气氛活跃地不错，“你们哪个敢上去，按我这样继续干？”
士兵们互相看着，没有人吱声。
“真是些孬种。”卢利嘲讽着士兵，“把匕首包起来，看来还得我继续来。”
匕首像台阶，从下一直排到了顶，卢利也攀着顶部到了峭壁上面，虽然前面还是峭壁，但至少克服了第一道关，就像士兵说的，反正不是没有顶，迟早能走到头。山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永远会比山高出一人高。
卢利站在峭壁顶上，冲着下面喊，“腿脚好的上来几个，别忘背绳子。”
看到卢利开了好头儿，士兵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很快有几个人背着绳子爬了上来。卢利让他们把绳子的一端绑到匕首上，钉到脚下的冰面上，然后把另一端抛了下去，冰面上有雪，也还是有些打滑，为防出意外，卢利让士兵把冰面砸出一个个的坑，这样把脚放进坑里就万无一失了。
士兵全部轻装上阵，攀着匕首，抓着绳子，陆续爬到顶上。当然也有不那么顺利的，失手失足的，幸运的能抓着绳子，慢慢落回底部重新开始，不走运的直接掉了下去，不过才几丈高，下面已经提前堆起了厚厚的雪堆，落到雪堆里不会有致命的伤，最后只有三个人摔的腿脚不太利索。
“你们三个，把下面的东西全部捆好，拴到绳子上。”卢利指挥着。
摔伤的士兵虽然腿脚不太利索，但走动还是没有问题，五十份火药，几份摞到一块儿，绑到绳子上，被上面的人陆续拉到了顶上。人上去了，东西可不能丢，没了东西，人上去了还有什么用？很快，火药、武器、干粮等等被“轻装”下来的东西，全部被拉到了上面。
卢利拿起绳子头，往自己的腰上缠。
有士兵十分奇怪，“卢大人，你还要干什么？”
“过河拆桥，我们是上了山拆梯子，得把匕首取回来啊。”
众人这才明白，匕首还全钉在峭壁上呢，不取回来下次怎么办？
“来，多来一些人，扯着绳子，把我放下去，听我的口令。”
绳子的一端紧紧绑在卢利腰上，另一端被几十名士兵扯着，绝对万无一失了。卢利被慢慢放了下去，用手里的锤子把匕首从冰里砸出来，然后喊一声“放”，士兵把绳子松一松，他往下落一落，再取另一把匕首。很快，一把把匕首重新恢复自由，在下面的地上推了一地。
取完最后一把匕首，卢利已回到了底下，落到地上后，卢利活动了一下肩膀，喘了几口气，对下面的三个伤兵说：“脱件衣服，把匕首都包进来。”
士兵会意，开始收捡地上的匕首。
卢利抬头冲上面喊：“把我拉上去。”
几十个人拉一个人，太轻松不过了，卢利像是空中飞人，用脚踩着峭壁，径直就“飞”上了顶部。
卢利到达后，解开绳子扔了下去，“把匕首全部拉上来。”
一面看似不可逾越的冰滑峭壁，没用半个时辰就被征服了，士兵开始对这个“大人”另眼相看起来，之前他们虽然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其实更多都是调侃的语气，这回是由衷地发自内心的佩服。
“大人，他们三个怎么办？”
卢利冲着下面的三个伤兵喊，“你们顺着原路回去吧，应该能走吧？”
顶上的许多士兵发出哄笑声，“放心吧，大人，他们滚着也能回去。”
卢利站直身体，左右看了看，“别高兴地太早，这才刚开了个头儿，前面的路还远着呢。收拾好东西，继续出发！”
稍作休息后，卢利带着九十七个士兵继续前进。雪山一点点被踩在脚下，卢利也不敢想像，自己竟然能做到，这只是亡命一赌。他没有保护好族人，而且被污陷为私通高坪的叛徒，毛人情感简单，恩怨分明，背着这样的名声，他根本无法再在毛人里立足。所以他只有这一个选择，但他很久都没有攀爬雪山，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铁矿上，偶然上山也只是到半山腰，打几只野猪山鸡就回去了。
想不到自己的本领都还在。卢利得意地想着，他们已经陆续征服了几个峭壁，而且再没有人员减少，能留下的自然都是有本领的，能过关一次就能过关两次。山顶已经在望，而最大的困难也突然来了，冲淡了卢利的喜悦。
这是一面十几丈高的峭壁，观察了周围一带的情况后，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攀爬的地方；可十几丈实在太高，用之前的办法，匕首不够用，而匕首钉到峭壁上的距离不能无限拉大，人每迈一步的距离始终有限。
卢利沉思了半天，突然迸出一句话，“只有一个办法了。”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卢利。
“把山壁分成两块分别爬。”
士兵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卢利，这山怎么能分成两块？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卢利的想法，和这前一样，卢利往峭壁上钉着匕首，一路爬了六七丈，基本到了峭壁的中央，然后卢利开始在山壁上凿洞……他要在山壁上挖洞。
卢利累了，退了回来，对士兵说：“轮番上，凿洞，越大越好。”
越往上，冰川越多，卢利觉得现在周围应该已经没有石头泥土之类的东西，所有的山脉全是冰雪铸成，这里实在太高太冷，不知道多少年的冰雪都累积在上面，如果有一天它们全部融化，也许整个无尽山脉就会像被拦腰砍断一样矮下去一半，而山下附近的几个州府恐怕都会变成汪洋。
在冰上凿洞显然比石头容易的多，但卢利不是想把山壁凿穿，这似乎也不可能，他需要的是一个大洞，能装下十几个人的大洞。这样，他可以和一些士兵进到这个洞里，然后按之前的程序以洞为地面，再征服峭壁的上半部分。
这就是把山壁分成两块，士兵明白了，卢利也成功了，虽然耗费了大量时间。卢利的判断十分正确，洞被凿了几尺深，仍然没有碰到石头，完完全全是冰壁。“深度宽度高度继续扩大”，卢利命令着，洞不怕大，越大装的人越多；人越多帮手就越多，进行下一步就会越容易。
一个大冰洞出现在山壁上时，所有的人都惊住了，虽然人的体温也会让冰融化一些，但显然短时间内还影响不到冰洞，而且人也不可能在冰洞里待太久，那样他们也会变成冰人。
卢利爬进了冰洞，又有十几名士兵爬进了冰洞，他们用绳子把卢利放下去，让卢利取下了所有的匕首。匕首被衣服包着重新吊到冰洞里时，卢利开始了第二次循环，他要征服这峭壁的上半部分。
卢利不是铁人，他已经非常累了，但只有咬着牙坚持，铺好了路，这些士兵会跟随他，但让他们来铺路，他们不会接受，他们不会为了二十两银子拿命冒险，他们也没有卢利这种必须越过雪山的信念。
卢利终于爬上了壁顶，拴好绳子放了下去，在中间冰洞里的士兵开始攀爬，很快都和卢利在顶部会合。卢利再次用绳子绑在腰间，让士兵把他往下放，把所有的匕首从山壁上取下后，卢利觉得应该抓紧时间了。
“把绳子系的足够长，扔到最下面，把他们一个个拉上来。”
“直接拉，不让他们爬了？”
“爬虽然省力气，但是太费时间，这样反复钉取匕首，太麻烦，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下面的人把东西都捆好，先拉东西，再拉人。”
东西一样一样被绳子拉到了上面。
士兵也一个一个被绳子拉到了上面，虽然样子很难看，被绳子吊着也不太舒服，但能安然无恙比什么都好。
九十七名士兵，毫发无损，全部攀上峭壁之顶。
“大人，我们好象已经到了山脊上了？”士兵四下看着，惊讶地说。
四下已经没有峭壁，没有山峰，往前走几步，就能俯瞰无尽山脉的南坡。
“没错。”卢利得意洋洋，“我们成功了，这一壮举一定会载入史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