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姜承威一直后撤了二十里，才把局面稳定下来，高坪人没有再追，而是撤回了班纳谷。葛里克十分清楚，这一仗打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要想着能一鼓作气夺回坦拉半山口，此时他们退回班纳谷整顿坚守才是正途。
姜承威看着颓废的士兵，终于明白，虽然自从进攻高坪以来，战势不断起伏，但自己一直都没有正视这场仗，一直都把攻下高坪看的很简单，即使在坦拉半山口遇阻，卢利的强越雪山成功立刻又冲散了他所有的疑虑，现在看来，自己实在是乐观的太早，真正在战争中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人，并不是什么山口地型，高坪人占着坦拉半山口，却没有能打赢他，现在也同样如此。
伏业成小心地看着姜承威，“大人，阵亡已过千人，另有千人重伤无法再战，要送回山口治疗……剩下的人也有过半身上有伤……”
“束虎阵亡了吗？”
伏业成沮丧地摇摇头，“他的人没有一个杀出来，应该……凶多吉少了。”
姜承威面色悲伤，“他也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了，想不到……”
“军人战死杀场是荣耀，大人也不必过于悲伤。”
姜承威犹豫了一下，“还继续有高坪的援军赶来吗？”
“据探子报，不断有援军赶到班纳谷，看来他们已调动全国的人马。”
“今天是战术失败。”姜承威目露凶光，心里十分不甘，“没有做好对高坪人牦牛的防范，下次进攻，让火炮队先攻击，高坪人有牦牛就让他们尽管放出来吧，我们正好犒赏三军一顿牛肉。”
“其实今天他们的牦牛损失不少，想靠牦牛对付我们，恐怕不会长久，但是……”伏业成有些尴尬，“我们的人同样也损失不少，再攻城恐怕……”
姜承威不满地看着伏业成，“一点小挫折就让你怕成这样？当年我们三千人奇袭西羌，击败两万敌军夺下城池，你的豪气都到哪儿去了？”
伏业成更加窘迫，“大人，你一直说，进兵不能轻率……现在高坪人不比西羌人，他们已经严阵以待，而我军士气已经低落……”
伏业成怕姜承威发火，说着说着就停下了。
姜承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你说的也有道理，先让伤兵回山口休养……后援步兵为什么还没有到？”
“也许昨天太晚他们没有出发，今天一早才出山口。”
姜承威皱了皱眉头，“等他们到了，我们的兵力就补充好了……火药够吗，如果不够立刻向各州府征集，我们用火药直接炸平这一座城，让高坪人知道顽抗的下场，我倒要看看高坪人是不是全部不怕死！”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就地扎营？”
“往返山口太费时间，就地扎营，高坪人显然也不敢攻出来。”
安顿好的时候，山口的后援步兵也到了，果然他们是今天一早才出发的。姜承威板着脸，也不好发作。他是昨天出发的，人家既然做为援兵，晚一天也十分合乎情理，谁会想到他今天会吃败仗呢，这个气不能撒自己人身上。
人多了，姜承威的底气又足了，让士兵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次向班纳谷进攻。但天还未亮，姜承威就被人叫了起来，坦拉半山口送来急报。
姜承威衣服还没穿整齐，就惊慌地跑出来，“山口怎么样了？”
伏业成急忙迎上来，“大人不要着急，山口没事，只是遭到袭击。”
姜承威松了一口气，这坦拉半山口要是丢了，自己不就被装进口袋了？临行前他千叮万嘱过姜从戎，千万要把山口守好。
“怎么会被袭击？高坪人是从哪儿过去的？”
“我们的大军一直扎在班纳谷到坦拉半山口的路上，高坪人若想到山口，只有从山里走，才可能不被察觉。”
“具体情况清楚了吗？”
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昨天天黑之后，哨兵发现山坡下出现一群人，开始以为是高坪人来袭，但仔细看过后发现，这群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拿的是农具推的是粮车，显然是一群农民，这可让士兵犯了难，急忙通知了姜从戎。
姜从戎还是非常小心，带着士兵来到坡上，远远就停下了，而那群人似乎并没有恐慌，依然大摇大晃往上走着。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姜从戎大喊着。
人群里有一个男人回答：“过路的，我们要过山口回家。”
回家？姜从戎眉头皱了一下，“等等，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我们经常从这里走，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停下，派一个人过来说话，其它人都停下。”姜从戎感觉不太对劲，无尽山脉以南没有高坪人，而以北也不应该有天龙人。这些人从高坪来翻越山口说要回家，那是高坪人住在山南，还是天龙人住在山北？这显然都不合情理。
就在姜从戎还在怀疑的时候，来人显然也察觉被怀疑了，突然扔掉手里的东西，从粮车里抽出砍刀、弓箭等武器，疯狂地向山口冲来。
“是高坪士兵假扮的？”姜承威惊讶地问。
伏业成摇了摇头，“来报告的人说，少将军审问过俘虏，他们确实不是士兵。”
“那他们怎么会有武器？”
“大人，这可能是一个不好的消息，高坪人人皆兵，普通百姓也有武器。”
姜承威被惊住了！对一个将军来说，最可怕的情况就是遇到对手人人皆兵，你分不清谁是士兵谁是百姓。战争不能屠杀无辜的人，可这种情况，还怎么能说清楚？你不杀百姓，他会偷袭你，你杀就会被扣上乱杀人的帽子。
“他们是自发袭击还是受人指派？”
“现在还不清楚，俘虏的话也未必能全信，大人，其实我更担心一点，如果高坪人能绕过我们去攻击山口，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一百人就会有一千人甚至更多，山口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万一有什么闪失……”
姜承威皱起了眉头，伏业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如果高坪人铁了心地要攻山口断他的后路，还真是件麻烦事，他现在守坦拉半山口，和之前高坪人守完全是两回事。他是从外面攻，山口在中间是天然屏障；而高坪人现在是从里面攻，山口在他们身后完全不起作用，姜从戎唯一的优势就是在坡顶，高坪人在坡下。
“所以我们要尽快拿下班纳谷。”
姜承威的忧虑，却是葛里克的希望。高坪百姓袭击坦拉半山口的消息，很快葛里克也知道了，当然那并不完全是百姓，里面有些人算是半官半民。高坪国的建制比较松散，除了芒多城的王室和将室，其它几个城都是由国王派去的将军守卫，而剩下的地方比如乡间等地，都是由一些地方乡绅大户自行组织管理，简单地说就是由强者说了算，老百姓势弱不敢反对，国王也就予以认可，授予他们一些名义上的官职，只要地方上不出乱子就行。
天龙人杀过坦拉半山口，附近的高坪大户们感到了恐慌，他们担心天龙人到来之后夺走他们的一切，所以他们要组织起来反抗。
葛里克觉得这个可以利用，自己调集全国的军队，在班纳谷应该可以挡住天龙人的进攻，而这些地方武装可以去偷袭坦拉半山口，一旦得手效果自不用说，战局将彻底扭转。当然，葛里克不敢想像的这么美好，他觉得通过不断地骚扰，能让天龙人不敢再进兵，退回山谷固守，那目的也就达到了。
葛里克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葛落奇，“你立刻去办。”
姜承威依照自己的想法，对班纳谷实施了第一轮炮击，虽然城池没有轰塌，但炮弹在城中爆炸，高坪人的损失应该很大。炮击之后，姜承威没有攻城，攻城一方的伤亡往往会很大，姜承威伤不起了，他要等高坪人杀出来。高坪人要是不出来，他就继续炮击，不信高坪人能躲得住。
葛里克巡视着街头，满目疮痍，痛心疾首，但只能忍，出去就正中天龙人的下怀。高坪人始终坚持着不杀出来，姜承威却坚持不住了。轰炸坦拉半山口时耗费了大量火药，进兵班纳谷时能携带的已经不多，何况过去的战争，炮击只是用来开路，还从未不用士兵全用炮击解决战斗的。
特殊情况让姜承威有些傻眼，“马上让援兵来送火药。”
“大人，各州府筹备火药需要时间。”伏业成急忙说。
姜承威看着伏业成，心里在犹豫着，要不要趁班纳谷现在被炸的不堪时发动一次攻击？如果再过几日，高坪人一定会把坍塌的地方修好。
伏业成也有些赞同姜承威的想法，“大人，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一久高坪人守城会更有信心，而我们的士气会更低落。”
姜承威下了狠心，不惜牺牲士兵开始攻城，被炮轰过的班纳谷千疮百孔，但高坪人斗志昂扬地进行抗击，天龙人的攻城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不好的消息又接踵而来，坦拉半山口遭到大量高坪人攻击，虽然还可以守住，但与姜承威大营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即使各州府的火药送到了山口，又如何运到姜承威这里？这路上的百里路，随时都会有高坪人出来抢夺。
姜承威觉得自己真成孤军了，完全陷入了高坪人的势力范围内。
“大人，怎么办？高坪人现在显然是在和我们拖时间，班纳谷我们拿不下来，而他们一直在骚扰坦拉半山口，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那你说怎么办？”
伏业成犹豫了一下，“为今之计，大人，只有退回坦拉半山口了。”
姜承威瞪着眼睛看着伏业成，即使他认为伏业成说的有道理，嘴上依然不想承认，他丢不起这个面子。
“大人，别犹豫了，不能让高坪人再这样攻打坦拉半山口，只要守住山口我们就还有机会，再制定更周详的进兵计划。”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姜承威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