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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台县城只有一座酒楼,东台地广人稀,县城也并不繁华,酒楼多了也不会有生意,最终只有这一家坚持了下来。其它人不是不开酒楼了,而是去了其它的地方继续开,东台人有着整个尖东最好的厨艺,甚至在整个天龙都有名气。
东台厨师擅做海味,一条腥气无比的海鱼,在东台厨师的手里,会变成一盘香气四溢,味道鲜美的清蒸或红烧鱼;而那些在泥沙里挖出的蛤螺之类,经过东台厨师的妙手,吃起来不仅不再牙碜,而且舒爽顺滑,更不要说那些本来就美味的海虾、鸡肉、猪蹄之类的好东西了。
左午丁先去了一趟钱庄,里面确实存了二十几两银子,但不是给吕不施存的,而是给他自己偷偷存的,现在为了救命,已经顾不了这些,只要能买通吕不施,以后和后狄人的交易继续,钱自不会是问题。
左午丁到了酒楼的时候,吕不施已经在那儿喝上了,因为是等左午丁,而且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他没有让其它人坐陪,就自己在那儿独斟独饮。清蒸加吉鱼、酱爆海螺肉、滑菜溜虾仁、蜇头炝鸡片,还有一盆全家福大汤,都是东台的名菜,吕不施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东台,可不想亏了嘴,反正有人来结账。
看到左午丁进来,吕不施忙招着手,“进来吧,还愣着干什么?”
左午丁急忙走到吕不施面前,双手把银子奉上,“大人……”
吕不施故作不屑地低头看了一眼,“这就是你给我存的?”
“是的是的,我刚刚从钱庄里取出来,请大人笑纳。”
吕不施犹豫了一下,从左午丁手里接过银子,掂了一下,“算你小子还有孝心,还能记得我……坐下吧。”
左午丁急忙点头答应着,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大人,那今天的事……”
吕不施把银子揣进怀里,拿起杯喝了一口酒。
左午丁急忙拿起酒壶给吕不施倒酒。
吕不施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给你自己也倒上吧。”
左午丁答应着,拿起一个空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放下酒壶,举着酒杯:“那我敬大人一杯,算是为大人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望大人海涵。”
吕不施拿起杯示意一下,两个人喝完酒放下杯,吕不施犹豫着,“这事我又琢磨了琢磨,风险实在太大,这次就算了,以后就停了吧。”
左午丁惊讶地看着吕不施,“大人,这可是一本万利……”
“可也是会掉脑袋的……我能知道,别人就能知道,朝廷就能知道。”
“我们可以再小心一些。”
“我看你小子是要钱不要命……我们这官职可来之不易。”
“大人,可那点儿俸禄,能摆得起这样的酒席吗?”
吕不施犹豫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然后示意左午丁。
左午丁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菜,这么好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少了还不行,要知道最后肯定是要他来结账。左午丁一边吃着,一边不时悄悄地看着吕不施,他知道吕不施不会不心动,只是他还在纠结,毕竟他是卫长,这官职比自己又高了一级,官越大的人胆子就越小,因为他们更看重这顶乌纱帽。
吕不施的嘴慢慢嚼着,突然停下,“要搞也不能像你这样搞,太招风了,必须好好计划一番,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左午丁面露喜色,“大人说的对,是得好好计划,我全听大人的安排。”
吕不施又拿起酒杯,“我们边喝边谈。”
“好的,大人……我敬大人。”
吕不施和左午丁你一杯我一杯,渐渐喝到了兴头儿上。
“我想好了,这事不能在尖东搞,得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左午丁惊讶地看着吕不施,“我们去后狄?”
“不不,还是让他们过来,但不登陆,而是到岛上去。”
“岛?”
“从你这里往西北去几十里,有一座海岛叫陀螺岛,是座荒无人烟的野岛,我曾经上去过一次,那里是个好地方,绝对没有人知道,在那里交易,没有人会发现后狄人,你带着东西回来也可以找各种借口解释。”
左午丁被说的眼睛一亮,“大人,你这主意确实是好,不过……那边不是我的防区了吧?”
“既然让你去,我自会有安排,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是非要用到的人,我不会让他们知道,这件事还得交给你一手办。”
“大人这么器重我,属下自当效犬马之劳。”
“和后狄人交易这件事并不困难,麻烦的是另一件事。”
左午丁惊讶地看着吕不施,“大人,还有什么事?”
吕不施无奈地哼了一声,“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是怎么发现的?”
左午丁立刻变的尴尬,根本没有细想吕不施话里的深意。
吕不施见左午丁不说话,更加不满,“后狄人有了交易,就不会再来打劫,时间一久,各县衙会不起疑吗?”
左午丁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让后狄人继续来打劫?”
“后狄人会听我们的吗?”
左午丁尴尬地又说不上话来。
“你怎么就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吕不施训斥着,“让后狄人来打劫,我们不是又得和他们起冲突?”
“那……那我实在不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吕不施无奈地摇头,“我问你,你如何知道一个从没见过的人是后狄人?”
“这……因为他们在打劫啊。”左午丁说完,立刻明白了吕不施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也不是太笨的人,刚才是有些慌乱,吕不施突然说出他没想过的问题。现在慢慢冷静下来,整个事情他也能理顺了。
“这不就行了,打劫的人就是后狄人,谁会管他们姓什么叫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左午丁非常小心地说,“让我们的人冒充后狄人?”
“这样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我们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没有巡视,而且这些人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去抢,目的只是让其它人知道,后狄人一直还在骚扰,从来没有离去过。”
“这样,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们和后狄人有交易。”左午丁急忙拍马屁。
“还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存在。你以为连续半年、一年后狄人不来,朝廷还会继续留着我们佣兵?朝廷现在穷的恨不得一个铜钱掰成两半儿用,之所以要成立佣兵组织,就是因为后狄人在骚扰尖东。”
左午丁不得不佩服吕不施,到底他是卫长,想的更远,如果后狄人不再出现,朝廷一定会以为后狄人之患已经解决,那时也许就会解散佣兵组织,他们就连这点薪饷也拿不到了,而且会影响继续和后狄人交易。
“所以这件事情还得交给你去办,反正你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就不要再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了……我们不是也可以少分点儿钱出去?”
左午丁露出尴尬的表情,“大人,这……”
“怎么,你不想干?”吕不施一脸不满。
左午丁急忙给吕不施斟酒,“大人,您喝酒……”
吕不施哼了一声,没有动。
左午丁放下酒壶,“大人,我不是不想干,是……不知道怎么干,这……这我没有经验啊,从来也没干过……”
“这要什么经验,下次让后狄人捎点他们的衣服来,找一队你信任的人换上,然后根据我的指令到指定的地点闹腾一下,让当地百姓以为是后狄人就行了。”
“可……可我们没有船。”
吕不施沉默了一会儿,“你去陀螺岛上和后狄人交易,没有船也不行,我想办法给你们弄船,正好你可以一举两得。”
左午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这差事是推不掉了,和后狄人交易,不违背做人的道义,左午丁觉得没有什么,可冒充后狄人去抢劫自己的人,这就……
吕不施的态度也有些缓和,“这也是没有办法,想交易不被察觉,只能这样了,要么就取消交易,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大人。”左午丁急忙说,“我答应,我全部照办。”
吕不施露出得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来,我们喝酒!”
左午丁陪着吕不施喝了一杯,犹豫着说:“大人,那以后货物怎么处理?”
“这个容易,你可以给我,我可以找到更多的销路,也许会卖更多的钱……你想自己处理也行,总之账目要清楚,我的那份一钱也不能少。”
“这是当然。”左午丁急忙陪着笑,“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大人,没有大人就没有这钱赚,吃水不忘打井人,属下会时刻牢记。”
吕不施满意地点点头,“你小子很机灵,以后肯定大有前途,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开了这个头儿,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做……”
左午丁谄媚地看着吕不施在那儿滔滔不绝地东拉西扯,心思却早已经不在酒桌上,这个王八蛋,凭空就让他抽水,而且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事,他说起来倒轻松,因为每一样都得自己来办……左午丁想着,心里无奈地叹着气,该把这事儿交给谁呢,谁又愿意去假扮后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