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Wing等一行人到达星海市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金灿灿的斜阳将六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狭长。他们带着行李、乐器挤上了黑秀明提前预定好的车子,驶往他已租好的住处。
“星海真的是寸土寸金,我们那点预算根本不够我们长期住酒店或旅馆的,所以只能租到这间七十平的套房。”黑秀明先打开一间邻玄关的卧室门,“这间较大的卧室是我们四个的,我特意跟房东要了四张床。”
海遗星与韩熙先欢呼着把各自的行李搬了进去,宫晓夜慢慢吞吞的跟在后面。黑秀明指了指另一间邻近厨卫的卧室道:“阿信,叶子,那间就是你们的情侣间,我安排得够人性化吧?”
离尘淡淡扫了秀才一眼,背着帆布包先向卧室走去。风义信拎着两人的行李跟上,只冷冷地给秀才丢下一句:“你是想折磨死我啊……”
受此“冷遇”的黑秀明只得一头雾水的搔搔头发,然后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往卧室搬。
吃过晚餐,风义信便让大家早早休息,为第二天的报名和参加海选养精蓄锐。
离尘侧身躺在床上,直至风义信已发出轻轻的鼾声,她仍清醒着,千头万绪的忧虑扰得她无法入睡。
从踏上星海的那刻起,她的心便开始惶惶不安:如果遇到了不想见的人怎么办?如果明天的海选她发挥失常怎么办?如果是她害得大家一起“落马”怎么办?阿信与海遗星、宫晓夜都是今年夏天要参加高考的,虽然他们没有说,但她清楚,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搏了!依黑秀明的家庭背景及优异的成绩,当初到s大附属中学已经是为Wing做的最大牺牲,如果这一次再无法出头,他应该就要在学校和家庭的压力下全力准备明年的高考了吧?
还有小熙,虽然他看上去是最简单纯真的,实际却是所有人都不了解的一个!这一点,似乎大家都没有察觉到。除了他的名字与精湛的技巧,大家甚至不知道他的家是哪里的,家庭状况又怎样,甚至他深藏在单纯外表下的真实性格又是怎样的?看似简单的他,其实是Wing乐团所有成员中最神秘的一个,正是他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让所有人忽略了他笑容背后的落寞与忧郁。她虽然好奇,却不敢轻易探询,因为她知道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不愿让人碰触,甚至自己都不愿去碰触的秘密——那或许就是这一生最深最痛的伤痕。
风义信似乎正做着美梦,冷硬唇畔漾开令人心醉的笑,咕哝一句梦呓,一个转身,长手长脚便牢牢圈住了她。离尘挑眉,转首便贴上了阿信酣睡的侧脸,无奈一笑。
才睡了几个小时,离尘就被睡得饱饱心情大好的风义信叫了起来。她坐在梳妆台前,他竟拿起梳子生疏笨拙地帮她梳顺长发。那一刻,她僵住手上的所有动作,痴痴望着镜中异常温柔的他。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风义信与离尘挽着手,韩熙、海遗星、宫晓夜背着各自的乐器,黑秀明拎着较方便携带的电子鼓,六个人保持着无声默契走出房门,去往海选报名的地方。
被玻璃墙包围的二十层建筑——星梦娱乐文化公司的银蓝色大楼。
黑秀明在服务台询问过后,带着大家向一层的海选报名处走去。只见偌大的房间里站满了行行色色的男女,他们大多是年轻人,有的在各个报名窗口填写着报名表格,有的在海选室门外的休息等待区等待着工作人员叫到自己的号码。记者的闪光灯不时的闪耀着,几个摄像机分散四处,对选手们做随机采访。
黑秀明轻吁口气,回首道:“就是这里了,梦开始的地方。”言罢,领着大家向一个排队较短的窗口走去。
半个小时后,终于排到要望眼欲穿的Wing乐团。
“你们是组合吗?几个人?”忙碌的女工作人员匆匆抬首扫了眼几个人,一边取表格,一边公式化的问。
“我们是乐团,六个人。”黑秀明利落清楚的回答。
“都满十八岁了吧?”工作人员将六张表格摊在桌上,机械地问。
片刻的窒息,惶恐、不明所以的离尘与韩熙缓缓同声道:“我俩今年才勉强算十七岁。”
工作人员终于再次抬起头,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没满十八岁不准参加选秀,这是去年就出抬的规定了,你们都不知道吗?”
轰的一声炸雷平空爆响,震得离尘、韩熙、风义信、海遗星、宫晓明都呆在原地,只有黑秀明悄然垂首,目光流转,看不清情绪。
“你们到底还要不要报名啊?后面还好多人等着呢。”工作人员耐着性子提醒呆愣的几个年轻人。
“报!当然要报!”不想,最先恢复正常的竟然是离尘,她坚定的点头,转向阿信道:“这可能是Wing乐团最后的机会了,阿信,就算少了我跟小熙,你们一样可以参加比赛的!”
风义信的脸色冷若寒霜,严酷生硬的道:“那不是完整的Wing,没你们我没法唱歌。”
“阿信!”离尘、韩熙、黑秀明异口同声的急迫轻唤。
离尘拉住阿信的手臂,柔声道:“阿信,这个时候不要闹孩子气了,你可以兼吉它手的。你们请长假来参加比赛就等于放弃了今年的高考,这可能就是你们最后一搏的机会了!我和小熙只是无法跟你们一起比赛而已,但我们还是Wing乐团的一员,你不会放弃我们的,对吗?这就足够了!明白吗?”
风义信冷凝的脸色已出现了裂痕,却仍倔强的抿着唇。
“阿信。”离尘伸出双手,轻轻捧着阿信的脸颊,“我们是一个团体,不是只有你、我和小熙而已,你也要为金丝猴、公子还有秀才想想啊。”
“小熙呢?”风义信黯然妥协,垂眸睨向韩熙。
韩熙漾开一抹招牌式的璀璨笑容,稍稍昂起头道:“离尘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我们会留在这里为你们加油,做你们的后援团!呵呵,我们还是一体的,不是吗?就让你们几个‘大男人’去冲锋陷阵好啦,我还乐得轻松呢!跟离尘一起等着收获你们辛劳的成果就可以了,多好!”
黑秀明眼中闪着浓烈的感动,风义信终于点了点头,又看向海遗星和宫晓夜。
收到公子的眼神,海遗星耸耸肩道:“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退缩的道理了,为了离尘和小熙,我们只有更努力加油才对!”
离尘绽着娇艳的笑靥,向六人围站的中心伸出雪白的右手。韩熙跟着心领神会,伸右手盖在她手上,接着风义信、海遗星、宫晓夜、黑秀明也将手层层叠上。
离尘正色环视四个大男孩有些凝重的面庞,沉声道:“带着我跟小熙的梦想一起,加油!”
韩熙与四个人一齐点头,接着一齐大喊了声“加油”,六只紧紧交叠的手才向上高高抬起、散开。
填好表格后,六个人便在休息等待区坐成一排。
沉默半晌,风义信突然起身让黑秀明陪他去外面抽根烟。离尘轻启朱唇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被人扯了扯衣角,侧首便见韩熙跟她摇了摇头。
离尘一碰触到那剔透晶莹的目光便心中一酸,默然握住韩熙与自己同样冰冷的手。
“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在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风义信逆光站在黑秀明面前,声音严峻冰冷。
黑秀明颔首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是,到网上查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风义信因压抑怒火而低沉的声音只迸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因为……”黑秀明高大的身子有些无力的倚向墙壁,哑声道:“就像离尘说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没有办法。当初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说,也不知道离尘与小熙的态度会是怎样。阿信,我……”
风义信倏地挥起一拳,狠狠打在黑秀明黝黑的脸颊上,巨大的力道打得他一个趄趔跌坐在地。
轻度的眩晕过后,黑秀明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爬起身,重新站在风义信面前,“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消气,你就继续打吧,打到可以正常唱歌为止。”
风义信的双手在腿边收紧,却终是没有落下第二拳,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令人彻骨生寒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一切都是在为乐团着想,但是,我就是受不了你可以这样冷静决绝的牺牲朋友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他们并没有牺牲。”黑秀明坚定的反驳,“只要我们闯出成绩,等到乐团成名时,等到可以出自己的单曲、专辑时,就不会有什么该死的年龄限制了!阿信,你懂我的意思。”
风义信默然,杵立半晌后抬步绕过黑秀明,向回海选室走去。
黑秀明望着他高挺、倔强、孤傲的背影,涩然一笑,几分无奈、几分苦涩,几分自愧,几分期待……
“18597号!”似乎已经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Wing乐团终于被叫到了号码,六个人纷纷由座位上起身。离尘与韩熙微笑着向团友们说“加油”,当他们起步走向那间决定命运的房间时,离尘忽然拉住一脸阴沉的风义信。
“阿信。”离尘柔声轻唤,脸色却是无比郑重。
风义信没有说话,眉头轻扬,等待她想要说的话,冰冷严酷依旧占据着他深刻的面庞。
“你是为唱歌而生的,不要让别的因素与情绪影响到你。带上我的份儿,要唱出最好的状态来!如果不拿到直接晋级卡的话,别怪我不留下来陪你完成以后的比赛。”
风义信紧抿的唇动了动,没有出声,却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2
许峰摘下黑框眼镜,捏了捏发麻的鼻梁——他有些后悔答应来做什么选秀的评委了。是所有的海选都这样令人崩溃吗?已经一整天了,他的耳朵除了受折磨没有别的感受。开始时,他这个音乐总监还想要借此机会挖出什么宝来加以栽培,但现在他只想放弃告饶,就算得罪老总也要宣布退出这场闹剧!
“喂,许老师,下一组选手进来了。”
身边的美女唱将评委杨敏,用手肘撞了撞神色萎靡的许峰,另一边的资深男歌星苏然已经率先向进来便开始快速组装乐器的四个大男孩笑问:“你们是乐队?”
最先就位的海遗星绽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点点头道:“是的,评委老师,我们是18597号,Wing乐团!”
许峰嗤笑一声,重又带回黑框眼镜看向那四个年轻人,心里想着是现在就甩手离去,还是听这四个小子表演完再走。
瞥了眼黑秀明脸颊的浮肿,宫晓夜小心翼翼的向抱着韩熙吉它的风义信问:“阿信,要唱什么?”原定的是唱《千年之恋》,可如今没了离尘,只能改歌了。
闻言,许峰再次耐性崩溃的失笑,杨敏轻蹙黛眉,耐着性子柔声道:“四位小帅哥,你们不是没想到唱什么就来了吧?这未免……”
风义信长指一滑,试了试吉它的音调,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坐着的三位评委,稍扬起下巴,冷冷地开口:“《天高地厚》。”
黑秀明暗淡的目光霎时闪亮如星,紧握着鼓棒的手有些激动的轻颤着。宫晓夜温吞一笑,柔白的手掌抚上黑白相间的琴键。
前奏响起,许峰涣散烦乱的心神渐渐被吸引,杨敏与苏然的双目中也升起了丝欣喜与期待,三道目光齐齐凝向了那个轻阖着双目将要开唱的高大男孩身上。
风义信倏的睁开眼睛,磁性清澈的嗓音溢出喉间:“你累了没有?可否伸出双手?想拥抱,怎能握着拳头。我们还有很多梦没做,还有很多明天要走,要让世界听见我们的歌!”
沉沉的痛,浅浅的滑过,撩人心酸。
“……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黑秀明心酸莫名,想起外面的离尘与韩熙,却更坚定了勇往直前的目光。
这间来去过无数选手的房间里,第一次有一首歌能被完整的演绎。尾音消散良久,室内仍是异常的静默。直到许峰第一个站起身缓缓的拍起手,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杨敏与苏然这才如梦初醒的跟着站起,掌声雷动。
受此礼遇的人中,只有风义信仍然冷着脸没什么表情,其他三个人都在激动的交换着笑容。
“我想……”许峰侧首看两另两位评委,笃定的道:“应该给他们直接晋级卡,二位觉得呢?”
苏然激动地点了点头,等到了这样出色的一个乐团,等到了这样震撼人心的声音,这一天的煎熬总算没白付出。杨敏嫣然笑着取出一张精致的大号卡片,然后向风义信招了招手,有些俏皮的道:“高个帅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把这直接晋级卡给你!”
许峰与苏然同时失笑,“哎哟,我们高贵的杨老师,想不到你也有假公济私的时候!”
风义信挂着吉它,冷硬的走上前丢下“风义信”三个字,便半抢似的接过那张卡片,然后蓦地转身向出口走去,陡留下相顾愕然的三位评委。
海遗星见状,干笑两声,赶忙向未来或者就掌握着他们“生死大权”的三位明星评委道:“三位老师,你们不知道,我们乐团本来应该是六个人的,可是另两个人报名时才知道未满十八岁不能参加,所以我们团长这是急着去跟另两个团员报喜去,没有别的意思!”
三位评委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重又坐回座位,等待下一组选手的演出,只盼望仍然是惊喜,而不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