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尘犹豫过后，缓和了脸上的冰冷，“我只是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老师，跟自己的班主任做朋友，听起来不错。”
穆雪低落黯淡的小脸霎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双手紧握住离尘的手捧在胸前，“真的么？离尘，你答应跟我做朋友啦？！”
离尘轻轻点头，肃然伸出一根手指道：“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穆雪怯怯地问。
“你得答应给我免费补习。”离尘侧首，嘴角微微上扬。
“没问题！”穆雪激动得踮起脚抱住高自己半头的离尘。
离尘坏坏地伸出手蹂躏穆雪头顶柔软的卷发，就像给乖驯的宠物以奖励。
穆雪亲昵地挽住离尘的手臂，自作主张地换上新的称谓问：“尘，你要去哪里打工呀？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随你，不过那种地方不适合乖乖女去。”离尘冷漠地耸耸肩。
穆雪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即时如洪水泛滥般喋喋不休：“那是什么地方？尘，你不会被坏人骗了吧？既然是不好的地方，你怎么能去那里打工呢？你这么漂亮，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你还是未成年人哎，不好的地方不是都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的吗？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好的话你就不要……”
“Stop！”离尘哀叹着摆出暂停的手势，“酒吧而已，我只是去唱首歌，没什么危险！”
穆雪这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转眼间又兴奋起来，嚷着要离尘带她去。
离尘告饶地点点头，“好，不过时间还早，我要先回家吃饭，你九点到沸点酒吧等我。”
“好！九点哦，不见不散！”
离尘利落的摆手，之后又恢复孤独冷傲的身影，走在那条回家的路上。
如梦似幻的霞光爬满灰蓝色的天空。
鸟儿挥动着翅膀飞过。
一片雪白的羽毛轻轻飘落，在空中划出凄美脆弱的弧度。
夜风，吹起衣袂与裙角，长发在空中飞扬。
“尘，你唱歌实在是太好听了！”虽然已跟着离尘连跑了三个场子，穆雪仍陶醉在她的歌声中难以自拔。
“尘，我算不算是你的第一个粉丝啊？！”穆雪摇着离尘的手臂，满脸期待的问。
离尘抱歉的摇了摇头，“我外婆已经宣称她是我的第一个粉丝，所以你……”
穆雪哀怨地抚着小脸道：“什么嘛！外婆欺负人……”
“但是。”离尘顿了顿，郑重的道：“雪，你算是我第一个朋友。”
穆雪霎时怔住，瞠目结舌地看着离尘，半晌后才发出声音：“真、真的吗？尘，你不是安慰我的吧？怎么可能？？”
离尘微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好学生，从不骗人。”
“尘！”穆雪眼中泛着泪花，倾身扑进了离尘的怀中哽咽着道：“尘，我们以后一辈子都在一起，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
“傻瓜，等到你有想嫁的人就不会说这种话了。”离尘看着表现得太过夸张的穆雪，嗤声将之推开，看来若论起心理年龄，自己绝对要比这可爱的老师年长十岁都不止！
“不，尘不嫁人的话，我就不嫁人！就算嫁人了，还是要一辈子都跟尘做朋友，最好的朋友！”穆雪再次拥住离尘，异常坚定。
“再肉麻下去今晚就不用回家睡觉啦，穆老师！”离尘受不了的再度推开穆雪。
“好啦，知道啦，离尘同学！”穆雪笑嘻嘻地挽着离尘的手，继续往前走。
离尘仰首望着黯淡的星空，忽然说：“阿信邀我加入Wing，你能给我些意见吗？”
“哦？算他有眼光！”穆雪笑了笑，随即认真道，“虽然我还没看过他们的演唱，但听说好多学生都疯迷他们呢！这样的话，应该也会有前途吧？听说五个人里四个是大帅哥哦？另一个也有型得紧呢，只是长得凶了些。”
离尘脑海中即时浮现出黑秀明的模样，轻轻甩甩头，“那明天让你看看他们，听听他们的音乐，也好帮我下个决定。”
“好！”穆雪连连点头，双目笑得如高悬夜幕中的弯弯月牙，“那尘你犹豫着不加入是对他们乐团没信心吗？”
离尘摇头，“不，他们真的很棒，不夸张地讲，是我所见过最棒的一支乐队。”
“既然他们那么好，你还犹豫什么？”
离尘停下脚步，说：“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追求梦想的权力……”
“这是什么话？！”穆雪抬起双手撑着离尘颓然的肩头，“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力呀！”
离尘涩然一笑，却毫无笑意，只有说不尽的寂落与萧瑟，暗自紧握着苍白的双拳默然不语。
“who！我的世界从此停止了寻觅……我听到海的呼吸，我听到你甜蜜的怀疑……我曾经也认不出自己，从未忘记今生和你的约定……”
穆雪如痴若呆的望着正投入演唱的风义信，原本她是帮离尘来看整个Wing乐团的情况，但当风义信开始唱歌的一瞬间，她便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目。
他真的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学生吗？怎么可能？！那高大精壮的体魄，那一股慵懒成熟的气息，无一不是对女人的致命诱惑，就算再冷漠的女人，在他开始倾情歌唱的时候也必定会拜倒在他的魅力下！
而专心歌唱的风义信丝毫没有感受到又有一道痴迷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仍旧捧着麦克风陶醉在他的音乐世界之中。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再苦也能继续。你的笑给了我勇气，我会永远珍惜……”
风义信含着凄婉寂寥的目光游移着，不经意间与另一道蓄着同样感触的目光相遇。
漆黑深邃的目光中刹那绽放的深情火花，看得穆雪的心霎时仿若窒息，纤白的小手不禁抚上胸口，却还是激动、紧张、震惊得无法呼吸！怎么了？她是怎么了！难道真被这个小自己五岁的男孩迷住了吗？为何此时的心跳得好像快要脱轨的火车，为什么她此刻像足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心悸少女？！
“怎么样？怎么样？穆老师，你同意离尘加入我们吗？”才放下吉它的韩熙便跑到穆雪与离尘面前追问。
“啊？”由风义信致命的魅力中茫然回神的穆雪，恍惚了半晌才猛点头，“同意，当然同意！而且绝对支持！百分之一千的支持！”
离尘挫败地拍了拍脑门，看来她这个心理年龄偏低的好友兼老师已经完全拜倒在Wing，不，应该说是阿信的魅力之下了。她根本不是找了一个帮自己下决定的人，而是帮阿信多添了个花痴爱慕者！
“尘，你一定要加入Wing啦！怎么可以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尘……”穆雪已经完全站在Wing一边，猛摇着离尘的手臂哀求。
离尘赶忙摆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牵住穆雪因太过激动而轻颤的手，向风义信道：“下周一如果我出现在舞台上，就表示加入，否则……先祝你们演出成功，再见。”
“好，我们等着你。”风义信习惯性抬起下巴，高昂着头向她摆手告别。
穆雪被离尘拉着，恋恋不舍的离开音乐教室，无法掩饰的痴迷目光，频频扫向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风义信。
4
周日的街头，满是双双对对的甜蜜身影。
鸟儿成双成对地追逐着，蝶儿在芳草间两两缠绵着。
连明媚的阳光都散发着恋爱般幸福的温暖味道。
离尘挺着孤傲倔强的背脊，如之前的每个周休日一样，上午便到需要歌者的餐厅报道。
才走近餐厅，离尘便嗅出与平时不同的气息。生意一直不错的餐厅里今天显得特别冷清，除了几个神色怪异的服务生，几乎一个客人也看不到。
虽然困惑不解，离尘的步伐却没有片刻滞留，直至属于自己的小舞台前看到几个乐手紧张的神色才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四个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男孩同时将目光移向一旁，离尘顺势望去，眉心轻拧。
仍然一身黑衣的龙由软椅上站起，扬起一抹极少展露的笑容，“我听说你周日要到这里唱歌，就来等着。”
离尘鲜亮的冷色朱唇轻启，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重新阖上。迳直走上舞台中央，与身后的乐队低声商议几句后开始如常的演唱，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听她唱歌的客人只有一位。
直到时针指向十二，一直如好学生般静静听歌的龙在一曲毕后抬了抬手，“你们似乎该吃午饭了。”
离尘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稍，若在平时这个时间正是他们最忙的时候，通常都是在过了用餐高峰期才到他们吃午饭，而今天似乎可以正点吃饭了。
餐厅老板娘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不到四十岁风韵犹存的美貌少妇，眉眼间尽是妩媚的笑意，柔得发嗲的声音道：“是呀，今天就到这里，吃饭吧！离尘呀，今天龙老大已经把这里包下来，下午你也不用辛苦了。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薪水我会照发给你。”
离尘淡漠地看着老板娘对自己挤眉弄眼，也没多话，拎起背包下了舞台向门口走去。
老板娘见状直惊得一身冷汗，赶忙转向龙老大便想说些好话，不是为冷漠成性的离尘，而是为了自己还能继续好好经营这家店面。
“龙老大，您、您不要生气，离尘她，她……”
龙面无表情地抬手，止住了老板娘滔滔不绝的话语，迈着黑豹般稳健骄傲的步子，随离尘的背影离开。
离尘目不斜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跟在身后的黑色跑车，再也按捺不住的拍响喇叭，她才蓦然转身直视驾驶座里，那一对犹如鹰隼般的幽深黑眸。
“你到底想怎样？”再见他，离尘已没有丝毫的惧怕与惶恐，只余一丝不解、一丝厌恶与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小小欣喜。
“我想看到真实的你，”龙毅然扯动冷傲的嘴角，“冷傲的猫儿，我要征服你。”
离尘不语，只是用着孤僻冰冷的目光与龙对视。
是接受这项征服与被征服的无聊挑战，还是被龙那深不见底的黑眸蛊惑了？离尘坐在跑车的副驾驶位置上，揣测自己的异常表现。
龙从容地驾驭着爱车，双眼未透出任何情绪。离尘没有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上车后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先载她到属于他“组织”管理下的高级餐厅用午餐，而后又载着她到属于他“管辖”范围内的一间间KTV、舞厅、地下赌场等地巡视，直至太阳落山，清冷的月亮爬上星光疏淡的夜空才再将车停在一家刚刚开始营业的夜总会门前。
龙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看着整个下午一言不发，犹如冷艳芭比般的离尘，他没有开口，似乎认定了她有话要讲。
离尘轻吐口气，似在疏散压抑心底的不悦与隐忍，冷冽的目光陡然自车窗外抽回，直扫进龙一潭黑水般的眼底，“你是什么意思？在向我炫耀你的领地吗？别以为你会势在必得，我今天上你的车，不是就此答应做你的女人，只是接受你的宣战罢了！”浅淡的声调，冰冷的话语，严酷的言辞。
龙老大竟没有动气，反而双目精光一闪的笑了，“好，我果然没看走眼！离尘，你说的没错，在感情上没人可以‘势在必得’。但我看中的目标，从来不会放弃，也希望你有足够的信念与定力抗拒我的追求。”
离尘怔然，本来她是有心挑起龙的怒气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他更坚定的回答，他说要“追求”她？这是身为黑社会老大的他最大限度的“表白”了吧？想到这里，她冰冻的心湖竟奇迹般的泛起圈涟漪。
龙浅笑着下车，绕到另一端为离尘打开车门。
尘不着痕迹的藏住了那丝一闪而过的心悸，将纤白得没有血色的手，交到龙正等待着的黝黑大掌中。在属于他的地盘上，她选择暂时做个乖乖温驯于他的小女人，只是如此，而非去做“他的女人”。
就在离尘努力为自己筑造心理围墙时，龙老大已牵着她的手经过一众手下的礼敬问候，来到一间较隐秘但视角良好的贵宾包厢。
“是不是我今天晚上也不用去酒吧唱歌了？”离尘待服务生恭敬的送上酒水餐点退出包厢后，淡淡向令她受到这些“礼遇”的龙老大问。
“是，你也可以永远不再去酒吧餐厅‘卖唱’了。”龙为斟上两杯色泽嫣然的葡萄酒。
离尘接过荡漾着绮丽波纹的玻璃杯，蔑然一笑，“你都是用这种法子得到一个女人的吗？”
龙背脊一僵，深邃的黑潭掠过一抹复杂情绪，随后又恢复成死海般的深沉。向离尘举了举杯，而后迳自轻抿了一口酡红液体，淡淡的道：“坐上这个位置后，我从未追求过任何女人。”
离尘并未表现出类似“受宠若惊”的模样，只是加深了嘴角那抹似嘲讽、似桀骜的弧度，“是啊，我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堂堂龙老大，还用得着去追女人吗？是有不知道多少女人挣着抢着想要爬上你的床吧？”
“你真的是个才上高一的学生吗？”龙轻掀眉稍，声音低磁。
“你真的是那个名震全国的龙老大吗？”离尘同样的挑高倔强的眉。
两道同样炯然幽黑的眼眸，直直对视了数分钟。然后，龙老大低沉的笑声，震荡着包厢内的每个角落。
离尘适时收敛犀利目光。当时钟停在八点三十分，离尘起身拎起装书包吊在肩头，向仍坐在沙发上的龙老大道：“时间到，我得去酒吧唱歌了，谢谢你今天下午的款待。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征服，首先要了解我。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女人’，我是属于自己的。我也不喜欢任何人来干预、干扰我的生活。在我还没接受你以前，我不会接受你任何形式的‘帮助’，再见。”
离尘没有回眸去看龙老大此时是怎样的表情，她只知道她胸口那积得满满的莫名怒气总算宣泄出了不少。
她匆匆地离开豪华的贵宾包厢，如一颗冷艳的流星。一双双淫色目光的主人还来不及惊艳拦阻，她已冲出了乌烟瘴气的夜总会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