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梦中醒来,苍白的面容残留着因为噩梦而产生的汗水。呼吸有些急促,但很快便缓和下来。
从记事起,陪伴他最多的除了师父便是这个梦。他已经倒背如流,甚至每一个画面都能用画笔描绘出来。但他仍旧会害怕,会紧张,会让自己那颗永远保持平静的心激烈的跳动起来。他曾经将这个梦说给师父听,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师父说梦境都是虚幻的,如同曾经开阳王朝的幻术一样,心平气和便不会在受其侵扰。于是他每天都会诵读一遍《千道经》,然后再睡去。
从那之后梦的确很少再来打扰他的睡眠,但昨晚千里之外传来的分不出是啼哭还是吼叫的声音让他难以入睡,那个声音与他梦里的一些画面很相似。
他想起了梦,于是梦便来找他。
阳光穿过窗照进了简陋的茅屋,一张木床、一个少年、堆积在墙角里无数的经书便是屋子里所有的家当。
少年抬起头,因为没有睡好而红肿的眼睛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着急的神情,但他的身体却不怎么着急。穿衣、下床、叠被,一切整理的井井有条后,少年才缓步走向屋外。
院子里一名老者坐在木桌前,看着神情有些慌张但脚步却很缓慢的少年。木桌上只有一碗清粥,粥是凉的说明他已经等了很久。
少年走到老者身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昨晚太吵,所以……”少年没说完老者便抬手制止。
“喝粥!”老者指了指桌上已变凉的清粥,少年只好住嘴,然后坐到了他对面。
粥很凉,少年喝的很慢。太阳又升高了几分,少年才将碗放下。他喝的慢不是因为粥凉了,也不是因为因为他睡过头老者表现出的不悦。
他的胃不好,更准确的说是他的身体不好。除了外形五官还不错之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长坏了。
他吃饭必须慢,走路必须慢,只有偶尔呼吸会急促一些,急促到会让他窒息。
他的屋子里堆积着无数的经书,剑术、巫术、幻术、医术……这些是云泽大陆最顶级的经书,其中不乏帝国藏经阁也找不到的。
他已经熟记于心,而且全部理解透彻,可除了医术外其它的他都没有尝试过。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尝试,他随手一指便能释放出帝国风云人物都施展不出的术法,但他的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内劲而四分五裂。
他懂很多,会很多,却偏偏无法使用。
他很苦恼,老者也很苦恼,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却都没有一丁点作用。改变不了就听天由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这是老者经常对他说的话。
少年起身拿起空了的碗,准备洗刷,却再次被制止。
“你跟随我多少年月了?”老者抬头望向少年问道。
“十九年!”少年很清楚的回答出来。
“十九年?十九年?……”老者看着少年,嘟囔了好几遍。
“你是时候该出去看一下了。”老者起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整理好了的包袱,放到少年面前,示意他现在就可以离去。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满脸的疑惑。
“师父,这……”话到嘴边,少年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昨天老者还拿出新的经书交到他手里,嘱咐他一个月读完然后告诉他经书的意思,可一觉醒来,为何变成了这样。
他呆住了,然后开始疑惑是不是自己还没有睡醒。这是梦,这么多年终于做了一个不同的梦。
可那个梦注定要跟随少年一生,少年只能做那个梦,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
少年本就红肿的眼眶更加的难看,呆滞的面部也开始轻微的抽搐。
“走吧,你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老者转身不再看他,缓步向自己的茅屋走去。
院子里只剩少年一人孤单的站着,他经常孤身一人待在屋里却从来不曾感到孤独。
看着木桌上师父准备好的包袱,少年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
他很少哭,可现在泪水不停的溢出划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他很少有激烈的情绪,可现在无数他说不出的东西从他的脑海涌出遍布全身挤进心里。
他想跑到师父的面前,问一下为什么?
是不是因为睡过头了?他发誓他以后一定按时醒来。
又或是因为他昨天发呆了一天,新给他的经书一眼都没看?他发誓以后他只用半个月就看完经书。
又或是因为……
他想起了很多平时师父经常跟他说,他却一直不改的小毛病。
他改,从现在开始他决定都改,他要去告诉师父,他会全部改正的。
或许是因为泪水的洗刷,少年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呼吸变得急促,心脏跳的很快少年却怎么也无法缓和。
少年想走到师父的茅屋里,却无法迈出步子。
他很着急,却突然发现茅屋和师父不见了,然后天变黑了,黑到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了。
天黑了?
没有,天还亮着,阳光照射着昏迷的少年。
茅屋也还在,老者脸色沉重的冲出来,在少年倒地的瞬间将其抱住。
手指在少年的身上点了几下,一颗丹药送入少年口中,少年被平放在地上,老者手放在他的心脉之处,一股真气不停的输送到少年体内。
少年面容有些狰狞,还未流尽的泪水与疼痛而造成的汗水掺杂在一起。
他很痛苦,老者也很痛苦。
发已衰白,满脸皱纹,这样的老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看着昏迷的少年,老者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何必那样对他!”沙哑的声音从老者身后传来,一个黑袍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
“不这样他又怎能离去,他不离去,我又怎能做先主交拖给我们的事!”老者对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并不惊讶,两人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了。
“你放心他独自一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黑袍人走到木桌前坐了下来。
“他受天命所眷顾,天下苍生还等着他拯救。他不会有事的……”老者说的很慢,话音落下,真气消散他的手也离开了少年的胸口。
“天命眷顾?若是真的眷顾,他又怎会如此多灾多难!”黑袍人刚刚坐下又站起身来,走到少年面前,藏在黑袍里的眼睛注视着少年。
“他叫什么名字?”黑袍人问道。
“苍生,拯救天下苍生的苍生。”老者的语气很重,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他叫苍生,拯救天下苍生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