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什么事?”
袭人:“帮我做双鞋,可好?这两天我身体不舒服,做不了了。”
湘云:“你家里有那么多能工巧匠,为什么偏偏是我?”
袭人:“做这双鞋是个严肃的活,我家的那些活宝们不适合。”
湘云猜到是给把宝玉做的鞋了,就说:“好的吧,我替你做,不过,你的我就做,别人的可不伺候。”
袭人:“我算什么呀,哪能麻烦你帮我做鞋?你就别管是谁的了,横竖做完了我请客就是了。”
湘云:“我帮你做的东东也不少了,但是今天真的不行,原因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吧。”
袭人:“这个还这不知道。”
湘云冷笑道:“我听说我做的扇套前些天被某些人赌气剪了。”
宝玉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知道那是妹妹做的,真的不知道。”
袭人也说:“他确实不知道,刚开始我骗他说是外面的一个女裁缝做的,他表示很喜欢,谁知那天不知为啥又惹了林姑娘,林姑娘生了气喜欢剪东西,他没拉住,扇套就剪成了两段。”
湘云:“既然林姑娘会剪就会做,叫她做去。”
袭人:“林姑娘不是身体不好吗?老太太怕她累着,啥活都不让她做了。去年身体好的时候还能做个香袋啥的,这半年,还真没见她拿过针线。”
正说话呢,有人来回:“老爷叫二爷过去,兴隆街的大爷来了。”
宝玉知道是贾雨村来了,心里更加的烦闷起来。一面换衣服,一面抱怨:“老爷陪着不就行了吗?每次来都要见我!”
袭人劝道:“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所以老爷才让你去会宾接客。”
宝玉:“此言差矣,地球人都知道老爷烦我,怎么可能是老爷叫我去呢。”
湘云笑道:“人家喜欢你才要见你,都是文人雅客,相互交流一下经验也是应该的。”
宝玉:“我可以不让他喜欢吗?就这个俗人,俗中又俗的人,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湘云:“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不愿读书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不懂仕途经济学问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才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考取功名而奋斗!’”
宝玉听了,忽然觉得胃内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对史湘云说:“姑娘请去别人家坐吧,仔细我这不学无术的人脏了你的仕途经济学问。”
袭人:“姑娘,你可以打、可以骂,就是不可以谈学习。上次,宝姑娘也说过相同的话,他不管人家下不下的了台,咳了一声,拔腿就走,当时宝姑娘羞得脸通红,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幸亏是宝姑娘,要是林姑娘,还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呢!同是女人,做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惹了宝姑娘——人家一声不吭,只低头脸红,过后还跟没事人似的,该说说、该笑笑;惹了林姑娘——哭给你看,然后扭头就走,不知要说几千几万个对不起,才肯原谅你!”
宝玉:“你听林姑娘说过这样的混账话没?若她也说这些,我早不理她了。”
湘云笑道:“我知道了,原来劝你学习的话都是混账话。”
黛玉同志回到家,越想越坐不住:湘云这次来,宝玉肯定会说金麒麟的事。都说金玉良缘,宝玉若一时糊涂,跟湘云妹子说了这话怎么办?不行,有个戴金锁的宝钗就够人头疼了,现在又闯出匹“黑马”,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黛玉于是悄悄地走出来,刚到了怡红院,就听到了史湘云说人的一生应该怎样度过的话,又听宝玉说林妹妹才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不禁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眼力没错,宝玉确实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悲的是,既然两情相悦又有‘金玉良缘’之说,为什么有‘金’的却不是自己?如今父母双亡,谁能给自己做主呢?最近,医生给自己下了判决书:肺结核,这可是一种慢性消耗性疾病呀,我还能等到你表白的那天吗?
黛玉越想越难过,不禁滴下泪来,一面擦泪,一面又静悄悄的回去了。
宝玉换好了衣服去见贾雨村,刚出了院门就看见林黛玉慢慢地走在前面,从背后看,黛玉貌似在做她最经典的拭泪动作。宝玉急忙赶上去,笑道:“妹妹去哪里了?怎么又哭了?谁惹你了?告诉哥,哥为你做主。”
黛玉勉强笑笑:“我哪有哭。”
宝玉笑着说:“好孩子不撒谎,你看你眼角的泪珠儿还在,到底谁惹你了?”
说着,抬起手来想抹去黛玉眼角的泪。黛玉往后退了一步,说:“要死么,不许动手动脚的。”
宝玉笑道:“人到了动情处就会忘了死活。”
黛玉:“你死了,丢下什么金、什么麒麟的怎么办呢?”
一句话把宝玉说急了:“你是咒我还是气我?!”
其实此话一出,林黛玉也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不能收回来,只好陪着笑脸说:“对不起,我说错了。你看你急的筋都暴出来了,快擦擦汗。”一面说,一面用手帕帮他擦汗。
宝玉怔怔的看着黛玉,只说了三个字:“你放心。”
林黛玉问:“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说说看。”
宝玉叹道:“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若不明白,那我平时用在妹妹身上的心算是白用了。”
黛玉:“我真不明白。”
宝玉:“好妹妹,你别哄我,我心很脆弱的,受不了打击。我知道你的病都是因为不放心我才得的,所以我今天就想让你放心。”
黛玉听了,心内心潮澎湃:我何尝不明白你的心,但是,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无论我怎么努力,却总是说不出口。
此时宝玉心内也有万语千言,也不知从哪句开始说起。
于是两个人静静的凝望着对方,眼里流露着深情、流露着彷徨:我们都渴望白头偕老的爱情,但有时白头偕老却无关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