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晋安瞅了她一眼。“你可知道，若是在我面前夸口，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褚乔当然知道。但她神色并不以为然，道：“公子是否为向北陈王借道不得，而忧心？”
“小小山野妇人，连这种事也有办法？”晋安眉头紧皱。
“训，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非虚。”褚乔朗声道。
晋安沉默地审视她。目光中即有猜忌，又有疑惑。
明明这只是个极其普通的姑子。但是，又时时让人觉得，她与平常所见的那些姑子并不相同。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好像不论她说什么，都值得让人相信。
褚乔平静地任他打量。
现在她的性情确实改变了一些，但上辈子种种的课程，她不是白学的。当然不止是各种武器的使用。还有各种心理课程。
怎么快速有效地从细碎的情报中，得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消息。怎么利用所有的信息，为自己创造机会。以及最重要的——怎么最快速地，获得信任。变不利为有利。
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只在于你看待它的角度，以及利用它的方式。
晋安似乎有些疲惫了，歪回塌上，一只手撑着头，侧身躺下，说道：“你说来一听。”
“公子以为，北陈王会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屈辱，而坚持已见，不肯借道。从而引发两国争端，甚至为自己的国家带来战争吗？”
晋安摇头：“北陈与卫，都有公子互为质子。轻易，是不会开战的。更何况，北陈虽然人口众多，却不如卫国富庶。而我大卫虽然兵强马壮…………”他顿在这里，没有再向下说。
褚乔心知，吞下去的那半句，必然是不足向她这个外人道的。显然晋安虽然一直对北陈不耻。但这二个国家，是相互有所制约。并没有完全的谁强谁弱的说法。
而照那些谋士的说法，北陈王未必真的是完全不肯借道给卫国。只是觉得卫国的派来的这位公子太看不起自己。分明是想为难晋安，让他这个卫国公子，屈尊给自己赔罪。赢回面子。
而依照晋安这种人的脾气。叫他低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要他死还简单些。
所以僵持住了。
“公子可知道，北陈王，最倚重哪些人？”褚乔一副自己早知道答案，只想看看晋安知不知道的样子。
“你是何意？”晋安反问。难道这姑子想叫自己贿赂这些重臣帮自己说话，劝那个北陈王先退一步不成？
这样一想，脸上立刻流露出冷淡的蔑意。心说，毕竟这姑子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人，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爱极了黄金。道：“姚、齐、申三人，均非重财重色之人。不是轻易可以买通。三人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珠宝没有见过？又怎么会为钱财美色所动呢？”
诸乔觉得，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
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却也没有完全明白，贿赂这个词的精髓。
她微微一笑，一副且听我娓娓道来的模样，说道：“公子。就算有一块世上最少见最温暖的皮毛在训面前，训也不会心动。因为训生于山野，见惯了皮毛，且山中出行不便，与世不通不能换得钱财。所以，还不如一框食物让我高兴。但若是将皮毛送给一个畏寒的垂垂老翁，他却会欣喜不已。所以，训以为，授人以贿，只需要送对方所需要的，并非要钱财美色。甚至不需要多么贵重的稀世珍宝便可以达到目地。有时候，甚至只是一句话。”
晋安若有所思：“他们能需要什么呢？位极人臣，已无法再进一步。美色钱财，皆不入眼。”说完又不屑地冷笑道：“这些老东西，恐怕只心心念念地想着，怎么样才能流芳百世。”若真是想做大大的贤臣，那他更难在贿赂成功。一想到自己要免贵尊屈地去见那个老家伙，他脸色更加难看。他素来是看不起北陈。那一路，也处处针对阴山。现在却叫他向自己看不起的人示弱！到时候，他怎么有脸面，在阴山那里人面前？！肯定会有许多人在背地里嘲笑自己。
顿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仿佛已经受到了那种屈辱。恨不得杀光这些人才好！！
“却不然。”诸乔用柔和的声音安抚了他。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好像在告诉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催眠什么的，她虽然还没有到控制人的地步，但至少懂得怎么，去缓解人的情绪，令人尽量平静。
果然晋安的神色略略有所缓和。
他莫明觉得，自己心中的怒意在这声音中微微平息。似乎也相信，事情是有转机的。他看向咫在近尺的诸乔，觉得她那张黄黄的脸，都顺眼了不少：“你知道，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又疑惑：“难道你以为，他们为了想要的东西，会背叛自己的君王？”
诸乔一直觉得，也未必不可能。人总是对‘叛国’敬而远之。但，只要把‘叛国’这件大事，分化成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事，许多人就会认为，无伤大雅。
就好像，一个人不会同意你将他所住的城市变成垃圾堆。但你可以劝服他，潜移默化地影响他，让他觉得自己一个人随地丢垃圾，是无伤大雅的事，一但每个人都像他这样觉得，城市就变成了肮脏的垃圾堆。许多不知悔改的人，甚至还会一边指责别人将居住环境弄得这么差，而一边继续乱丢垃圾。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这就像她在课堂上学到的，把一个大的、好像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分解成很小的。就会很容易达到。
但诸乔觉得，现在没有必要跟晋安讲这些。而是说道：“当然不会。若是要他们叛国，他们是万万不肯的。但是，公子并不是要他们背叛君王，而只是请他们周旋一二，化解二国的误会，以免引发更严重的争端。这并不只是为了公子，更是为了北陈百姓。他们自然就肯了。”
“那你以为，什么能打动他们？”晋安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