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乍暖还寒,没有了风雪,也显得没那么狼狈了,积雪渐融,却在地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让人难以步行。
“殿下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啊!”
贵妃身边的太监高煜劝阻哀求的声音绕在长信殿四周。
“高煜你现在真是越发得胆大,当上管事公公就学会摆架子了,竟然敢拦我的道?!”
敢在长信殿这般霸道的人,就只有颜亦诚。
“殿下、殿下,您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挡您的道儿啊,只是您现在真的不能进去!”高煜百般劝阻道。
亦诚脚下如疾风,高煜是想跟都跟不上,愤愤说道:“我在这长信殿出生的时候还没你呢,我再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就是让我进......给皇嫂请安。”
亦诚刚走到殿前时,说话间一转头便看到夏薇从殿内出来,反应快得马上收敛起对付高煜的气势,乖乖行礼问安。
夏薇抬起纤纤食指,放在唇边,眼眸温婉如水,向亦诚做了个“嘘”的动作。
“都已经是娶了王妃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毛毛躁躁的,”夏薇轻轻把门带上,盈盈走来,“你来的可真不巧,母亲刚刚睡下。”
“噢,也没什么,我就是闲来无事,进宫看看母亲罢了。”
“你不是每天都闲来无事吗?”夏薇疑问道。
亦诚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皇嫂就别打趣我了!”
夏薇低头掩面偷笑,抬头时留意到亦诚身四周,发现他只身一人,也没有随从跟着,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侍卫呢?”
“我是进宫看母亲的,又不是来打仗,所以就不需要他们跟着了”
夏薇听后低眉浅笑,并未说什么,随后道:“别在这儿讲话了,免得吵到母亲,反正你也有空,陪我走走御花园吧,正好我找你有事。”
“是。”
二人在御花园都转悠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就一直静静的走着,夏薇神态异常平静,倒显得亦诚有些焦急了。
越走亦诚越感觉到不安,渐渐有些按耐不住了,开口问道:“噢对了,刚才皇嫂说,有事找臣弟?”
夏薇见亦诚有些慌乱的模样,不禁乐了,笑着说道:“你进宫无非是来躲清闲的吧,听闻前几日父皇给了你一份苦差事,火烧眉毛了?”
“可不是吗!”亦诚像是找到知己人一般,向夏薇诉苦道:“父皇明知道我向来不关心朝政,却让我去查刑部天牢失火一案,真是想不通。”
“是啊,朝中那么多人,却偏偏让你来查,父皇何意啊?”夏薇佯装思考,在花园的石桌旁坐下,“你为何不去问问付恒,他在父皇身边伺候十几年,圣上的心思他最是了解。”
“找付恒倒是个办法,毕竟也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
说话间夏薇从袖口拿出一卷小纸条,利用站在她身后的袭香作掩护,不动声色地把纸条塞在石桌下面的石缝中。
“睿王妃身子还好吗,要不要传太医去王府瞧瞧?”
亦诚还在沉思的时候,夏薇突然话锋一转。
亦诚才反应过来,“噢,多谢嫂嫂关心,王妃她并无大碍。”
“等天气暖和了,你带她多走动走动,尤其是襄王府,我多想找个能和我说说话的人呐!”
这时夏薇故意压低音量:“睿王妃千里迢迢远嫁咱们魏国,记住你的身份是魏国皇子,好好对待她,无论你喜欢或不喜欢,知道吗。”
亦诚屈身毕恭毕敬道:“亦诚谨记。”
“慢慢走回去吧,母亲应该醒了,老虎也应该醒了。”
夏薇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亦诚并未察觉出什么,但其实,天牢失火的时候,这局棋就已经开始了。
午后,负责打扫御花园的其中一位小太监,眼睛时不时的瞄着四周围,边扫边挪步,静悄悄地接近凉亭那边的石桌,趁旁人不注意时,眼疾手快的把夏薇塞在石缝的那张纸条取了出来,攥在手里。
小太监弯着身子低着头,手握着扫帚很紧张似的正准备离开,赶回去花园中央干活时,却不小心撞到了皇后身边的沈蔓姑姑。
“你个死奴才怎么搞的,扫个地都笨手笨脚的!”沈蔓急忙拍拍衣服上被扫帚弄脏的地方。
“姑姑恕罪啊,”小太监怯生生地说道,见沈蔓此举动,倒聪明得多,“奴才给姑姑弄干净,不劳烦姑姑动手。”
就在小太监蹲下给沈蔓裙摆整理的瞬间,小太监右手攥着的那张纸条,已经递到了沈蔓手里。
“算你懂事,下次若是再这样我非打发你去做苦役不可。”
“是......”
随后沈蔓趾高气昂地回了凤凰殿,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沈蔓一进凤凰殿,便看到皇后正在偏殿,佛祖面前,念经打坐。
“娘娘,家里来信了。”沈蔓将纸条双手奉上。
“说了什么啊。”皇后气定神闲地问。
沈蔓把纸条打开,念道:“家里安然无恙,并无异常。”
皇后手上继续捻着佛珠,“并无异常是什么异常,这丫头都嫁过去多久了......罢了,叫下面的人多留意着点。”
“启禀娘娘,太子殿下来了。”侍女走进殿里通传。
太子缓缓走来:“母后万安。”
“庭儿来啦,”皇后笑得和蔼,“你来得正好,母后正想找你聊聊呢。”
见皇后要起身,太子急忙上前去扶。
皇后回头向沈蔓使了个眼色,沈蔓马上会意,转身对殿里的太监侍女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待所有人退下去之后,只留沈蔓一人在旁伺候,皇后正襟危坐在正殿,满脸严肃地向太子问道:“是不是你?”
“母后所指何事。”太子想假装糊涂。
皇后有些失望,又有些恼怒地看着太子:“天牢失火与你有关,是吗。”
“是。”太子有些许迟疑,却还是承认了。
“为什么?”皇后近乎低吼似的问道。
“儿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母后!”
“糊涂!”皇后拍案骂道,“什么叫做不得已?你这是在自掘坟墓,你可知啊?”
“皇上为什么不让亦轩去查,或者你去查,偏偏要让最不关心朝政的颜亦诚查审此案,这证明皇上心中已经在怀疑你这个所谓的东宫太子了!”
“你父皇不让亦轩审理此案,那是在保护他,一旦亦轩查出天牢纵火就是你所为,亦轩该如何?朝臣又会如何议论咱们这位襄王啊?是秉公办理处置自家兄弟,还是处心积虑意欲篡夺储君之位啊?”
“表面上是亦诚在查案,可你觉得亦轩就不会去帮他那个最疼爱的弟弟?既保住了名声,又无需承担此案的结果,皇上如此照顾颜亦轩,不可怕吗。”
“而你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皇上怎会不知你做的那些个勾当,荆、雍、豫、华、四州的地方官员与朝中重臣私相授受,本来就有许多人密奏弹劾你,这下倒好,你一把火烧了天牢,岂不更显得做贼心虚。”
太子听言后才觉得大事不妙,稍显慌张地道:“母后,那儿臣如今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出事儿了吗,天塌了吗,”皇后云淡风轻地喝着小茶,泰然自若地望着太子,“你该干嘛干嘛去,即使他们说天牢失火与你有关,证据呢?你就做好分内之事,按兵不动,顺其自然。”
太子还是略显忧虑:“多谢母后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