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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宋瑾瑜和陆思齐刚在一起时,追求她的人依然有那么几个,经常在路上见到她和陆思齐牵着手走在一起,追求者们都能视而不见陆思齐,而且态度暧昧的和她打招呼。那时候她很单纯,对于恋爱的准则就是不能容忍任何杂质的存在,于是她的冷漠甚至是抵抗渐渐将一众追求者的热情浇熄。

时至今日,很多成熟的女人就算有着那么一个固定的对象,一般也不会明确拒绝来自于其他男人的追求,有的是想骑驴找马,有的是纯碎因为虚荣。但是宋瑾瑜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陆思齐两面三刀的做法一直吊着她的心,也许她只是因为他的背叛想气气他。不管怎样,李泽成了她一时气愤之下的选择。

当李泽出现在饭店门口时,宋瑾瑜刚推脱完季部长。因为陆思齐那一闹,众人早已觉察到陆思齐和她之间的暗涌,那一张张脸上看热闹的神情太过于明显,叫宋瑾瑜终于坐不住了,起身便往外走。季部长却不依不饶的拦在她面前,脸上依然是客气的笑:“小宋,帮陆总去买点药水吧。”

宋瑾瑜忽然觉得好笑。她还是陆家媳妇时,总是战战兢兢地生活着,只想讨得陆家父母喜爱。如今离了他们,她想要独立生活的时候,竟然还要处处受陆思齐的掣肘,就连一份工作也摆脱不了他。

她的青春只有那么多年,而那些少女年华,都牢牢的和陆思齐牵绊着。如今她已韶华不再,他也已经不是他了,他们的关系却依旧像那断了一截的莲藕,丝丝缕缕,纠缠不休。

“季部长,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季部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的态度一下子会这么大变,还有些不在状况地说道:“诶,小宋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违约金明天我会送过来。”

说罢,她绕过季部长往外走,堵在心中的一口恶气好像瞬间消除了。

果真有钱就是爷。宋瑾瑜第一次体会到了做个有钱人的好处。

后面传来一阵议论声,似乎还夹杂着季部长夸张的说话声,宋瑾瑜迈着脚步往外走,每迈出一步,身体便放松了一点,似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都被她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了。走过大堂时,她从锃亮的穿衣镜中看到了自己那张笑得明媚的脸,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舒坦,似乎有一种摆脱旧生活,获得新生的解脱感。

李泽就在门口等她,见到她后,他眉眼间那股欢喜慢慢渗透了出来,很自然的接过她的手提包,转身就准备往前走。

陆思齐在后面叫她,李泽脸上的笑容马上不见,反倒是一脸的嫌恶,望着她说道:“你这前夫有够烦人,婆婆妈妈的到底是要怎样。”

宋瑾瑜尴尬的笑笑,伸手拉了拉李泽的手臂,示意他不要介意。

陆思齐见到宋瑾瑜停了脚步转身看他,又见到帮她拿着包的李泽,年轻男生身上那股朝气叫他愣了愣,不过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自己。

“瑾瑜,你太冲动了,放弃工作不像是你的作风。”

季部长也跟上前,却不敢说什么,只对陆思齐的话表示赞同,不住的点头。

宋瑾瑜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一种不耐烦的感觉。就像李泽说的,他到底想要怎么样?离婚背叛的是他,牵扯不清的也是他,离婚的时候她是平静的,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很累。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陆思齐拧着眉头,低低地劝道:“瑾瑜,别赌气。”

宋瑾瑜微微一笑,眼角扫到一旁的李泽,他的脸都快皱成一只苦瓜了。

“我没有赌气,这样吧,约个时间我们谈谈我手上陆氏股份的事,还有这些事情,一并谈清楚,说清楚之后我们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我不用防着躲着,你也不用再惺惺作态。”

说完后,她没管瞬间黑脸的陆思齐,转身朝等在一旁的李泽走去。

……

“喂,宋瑾瑜,你还准备去见他?”

李泽背着宋瑾瑜的包包,一脸的不赞同。

她闻言,回头看他,见他这幅表情,脑袋抽了抽,无可奈何的说道:“第一,不要再和我讨论这件事了,第二,你姐姐不是说过要你叫我瑾瑜姐?”

李泽斜眼看了看她,面色平静地说:“虽然你奔三了,又是个失婚妇女,不过勉强看上去还算年轻,况且让我叫你‘姐’,我觉得别扭。”

她愣在原地。

而说这话的男生却忽然脸红了红,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加大步子朝前快走,才几秒钟便把她远远地甩到了后面。

宋瑾瑜被“失婚妇女”打击得不轻,可惜罪魁祸首早就远远地走在了前面,不给她任何可以反驳的机会。

李泽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远远地喊道:“快点,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宋瑾瑜“哦”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李泽说的“好东西”,竟然先要爬到云白山山顶才能一窥真面目。

宋瑾瑜指着自己的高跟鞋问他:“你觉得我能走多远?”

对面的男生嘴角一咧,动作敏捷的从她背包里掏出一双运动鞋。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未等到他的回答,她的右脚却被他一把抬高,宋瑾瑜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将双手撑在了他的头顶。

李泽轻轻的脱掉她的高跟鞋,然后将运动鞋套在她脚上,正要帮她系鞋带,却听到她说:“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啰嗦……”他没管她,抓住她往内缩的脚,三两下就将鞋带系好。

另一只鞋也依样穿好,等他站起来才发现,宋瑾瑜已经满脸通红。

郁闷的心情马上一扫而光,李泽弯了弯嘴角,将那抹笑容藏在嘴角。

云白山海拔不高,可是却很陡,一阶一阶的石梯蜿蜒直上,在昏暗的路灯映射下,让人有种看不到头的感觉。

才爬了十几个阶梯,宋瑾瑜已经有些喘粗气,抬眼一看,李泽已经从高高的梯子那头又折了回来。

他竟然大气也没出一口。宋瑾瑜揉了揉自己的大腿,觉得自己平时要多加强锻炼了。

“要不要我背你?”

她马上摇头,他又问:“那我们坐着休息一下?”

不等她摇头,李泽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往一旁的石凳走去。

她的手很凉,他抓住她时,她往回缩了一下,不过幸好他抓得紧。李泽抿着嘴,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坐了一两分钟,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李泽平时喜欢锻炼,又年轻气盛,爬这么矮的山根本不费一丝力,加上他知道宋瑾瑜不缺什么,要让她印象深刻,山上那一处独一无二的风光一定会让她惊喜不已,不过计划这些事情时,他独独没有想到一点——能运动的女人没有几个。

看着她明显一副很累很不想再往上走的表情,李泽好几次停下来想牵她的手,可是她似乎因为刚刚那次不经意的牵手而有了防备。

“还有多远?”宋瑾瑜直起腰,手放在后背揉着酸痛的骨头。

李泽走到她面前背朝她蹲下身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的两手朝后抱住了她的腿,然后他迅速地站了起来,背着她便往上走。

“啊……!”宋瑾瑜惊呼一声,歪歪斜斜的被他背着,好不容易把自己稳住,未等她开口,李泽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喂喂,慢点慢点!”她吓得双手环在他脖子上,腿也不由自主的紧紧夹在了他的腰上。

李泽却好像没听到她的叫停声一样,背着她一步不停地往前跑着。

刚开始宋瑾瑜还挣扎几下,可是李泽却将她箍得紧紧的,她一动,他就嚷:“再动就把你丢下山!”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威胁不会算数,可是接着几次听见他这么说,宋瑾瑜有些忍不住了,趴在他背上大声笑了出来。

李泽也不管她,见她不再挣扎了,才将脚步放慢,低低地说了句:“媳妇背猪八戒。”

偏偏宋瑾瑜听见了,不服道:“明明是猪八戒背媳……”说道末尾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他的当,听见他笑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她气得满脸通红,却毫无办法,只能象征性的在他背上锤了两拳。

“失婚妇女”,竟然被一个小男生调戏,宋瑾瑜老脸红了又红,可是他却似乎真的是把那些话当做玩笑,又絮絮叨叨说到了别的话题,宋瑾瑜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开,聊着聊着,早就把先前的“调戏”忘到了脑后。

再走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到了李泽说的地方——靠近山顶一处空地。

将她放下来,他指着几步之外那棵树说道:“看到上面寄的红绳子没有?姻缘树,喏,给你这个,我们去许愿吧。”

宋瑾瑜没有接他手里的红绳,刚刚兴奋的情绪随着他的这番话瞬间跌落下来。

姻缘?

可是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啊。

李泽见她面色不豫,也没说什么,只是独自走到姻缘树前面,将他手中的红线高高的系在了树上,然后合住双掌,闭眼默默的许愿。

宋瑾瑜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后,转身准备往回走。

“受过一次伤,难道你就准备不再接受新的人生?”

李泽的话让她停在了原地。

夜晚山上的空气有一丝凉气,可是空气很好,天空的墨黑色似乎都要比城市中的纯碎许多。

宋瑾瑜闭了闭眼,张张嘴却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太大太复杂,她还没有想好,可是她能够确定,至少现在她还不需要开始另一段感情,她没有做好准备。

“过去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瞎了眼……”

“够了!”宋瑾瑜转身朝他走了两步,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你知道什么?”

李泽被她脸上那抹轻视惹怒,也不假思索地大声问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无耻的男人出轨,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这个女人在我看来很好很善良,可是那又怎样,你再好他也已经背叛了!他不需要你的好,难道你就打算守着那段不幸的婚姻过一辈子?!”

宋瑾瑜干笑了两声,喃喃道:“一辈子?你经历过什么?你不会了解的。”她摇摇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18岁认识他,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我爸爸的遗体旁边,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孩,没钱,也没有亲人,连火化的钱都拿不出来,他帮我爸办妥了后事,火化完,他对着骨灰盒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哈,一辈子,从男人的嘴里面说出来总是那么容易。”

李泽皱着眉头,默默的在她身边坐下。

“一个新丧父的女孩子,无依无靠,有这么一个男人的照顾,没有谁会不感动。女人都是这么蠢对不对?只要脆弱的时候有个男人照顾,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抗。那个时候……他连一日三餐都给我安排得妥妥的,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见到他,每天下了课也在教室外面见到他,那段时间甚至还讨厌过这样一种男人,二十四小时,难道他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天天守着一个女人有什么出息?后来才知道他是怕我想不开,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每晚回去都要加班做自己的事,每天睡不到两小时,第二天还要精神奕奕来见我,我上课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教室看书和睡觉。”

那个男人,曾经为她做了这么多?李泽想不到,也想不通,为什么如今他却要选择背叛。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家里那么有钱,如果一早知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别人以为我嫁得好,可是谁又知道表面风光的背后有些什么呢?我宁愿他没房没车没工作,甚至欠债,至少我们会在出租屋中天天微笑,而不是困在大房子里各自哭泣。”

“一辈子?我已经记不清他和我说过多少一辈子,我也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次这辈子就是他了的想法,仿佛尘埃落定一样,哈哈,可惜什么都会变的,只有我自己,我只有我自己……”

吸了口气,宋瑾瑜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头问李泽:“你就是要带我来看姻缘树?”

李泽愣了愣,看到她眼角犹未干涸的泪痕,心里忽然紧了紧,他偏开头,不忍看她眼角那抹莹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朝不远处的角落一指:“当然不是,在那边。”

宋瑾瑜朝他指着的地方走过去。

小小一个水塘,月光倒影其上,更为神奇的是,围绕着塘边竟然有许多闪亮的萤火虫!

夜色暗沉,移动着的绿色光芒似乎为这抹夜色增添了一股生机,加上粼粼的水光,和一望无际的苍穹,一瞬间,宋瑾瑜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小型的仙境。

她站在围栏边,视线随着一只萤火虫的飞舞而流动,它忽高忽低,绿色的亮光忽明忽灭,似乎自得其乐,颇为自在。

而静静站着的宋瑾瑜,不知为何,心里那些繁杂的思绪慢慢褪去,脑海里的那个人也慢慢不见了。她的眼前只剩下这一方小世界。

李泽不知什么时候爬过了围栏,朝小塘边走去。

宋瑾瑜看见他时,他已经在离她几米之外,她看了眼旁边的峭壁,有些担心地叫道:“小心点!你去哪里?”

李泽扬扬手中的塑胶袋,朝她咧嘴笑笑,在她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抓了几只萤火虫放到透明胶带中。

将袋子放到她手上时,她眼底的光彩似乎比萤火还要亮。李泽一时看傻了眼,直到她推了推他的手,将他手里的袋子夺了过去。

“好像上次见到萤火虫还是小时候!”宋瑾瑜兴奋地看着袋子里飞舞的小东西,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李泽回了神,有些不屑地说:“真是没见过世面。”

宋瑾瑜愣住了,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泽在她旁边念念叨叨:“晋人有贫学子车胤,每到夏天,为了省下灯油钱,捕捉许多萤火虫放在孔囊内,用萤火虫光来看书。最后官拜吏部尚书。我看啊,车胤少年时代必定是一名大近视!”

宋瑾瑜哈哈大笑了两声,问他:“你从哪里看来的?”

他很老实地交代:“百度。”

宋瑾瑜瞥了他一眼,笑着没说话。

两人又坐回了刚刚坐着的地方,她手里抓着装有萤火虫的袋子,她看萤火虫,他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姻缘树。

夜空如洗,闪烁的星星们似乎预示着明天是一个大晴天,而此刻,宋瑾瑜的心里早已阴转晴。

没有一辈子那又怎样呢,她只剩下自己了那又怎样呢?至少这一刻的开心是真实存在的,至少这一刻她不需要再想那些恼人之事,至少这一刻……有个大男孩陪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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