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秀女数量不少,上有二品大员千金,下有县丞之女,皆是娥眉妖娆,婉约动人,令清毓固然出类拔萃,位列其中,竟也只显出杳杳之姿。
温宜兰原本在宫门外等候令清毓,然而中途却突犯了头晕目眩之症,不得不回府休息。虽有碎云在外守着,服侍令清毓休息时的饮水休息,但只有碎云一人终究是不放心,温宜兰思前想后,令清晔年纪尚小,没见过世面,做事也不利索,而年纪相仿的也唯有令清漪合适了。
温宜兰于是让令清漪只着素色衣物,带普通首饰,带着翡翠在修仪宫等候令清毓。
翡翠瞧着周围都是等候秀女的家眷,左顾右盼道:“听说选秀不过三五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呢?”
令清漪眼角上扬:“不过是奔着那一点半点的希望去罢了。”
然而令清漪心底的话是,如果这许多的父母亲眷得知女儿被选中后是要被送到西域和亲,是否还会如此趋之若鹜呢?
或许,仍然有不少家族,即便明知将要牺牲女儿的幸福,也愿意用之为代价以换取家族的富贵荣耀。
午时过后,第一场选秀结束。
礼仪公公早早就拿着榜出来贴在了城墙高处,高声道:“在榜上的人,到东面领取纹银两锭、锦绣一匹,即刻回去,没在榜上的,明日辰时,来此参加第二场选秀。”
话音刚落,便有年轻的小太监开始念着榜上的名字。
“宋娇娥!白风越!程多德!……”
令清漪细听着,数百人名字过去,并没有出现令清毓的名字。
说话间,令清毓已在一小宫娥的引导下从宫门外盈盈走出来,仍是妆容精致,却早露疲态,此刻不过是强打精神。
令清毓看到令清漪,愣了一下,却仍露出微笑:“六妹怎地在此,莫不是母亲早已回去,只劳烦六妹了?”
令清漪道:“夫人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吩咐我在这里等你。方才听到落选榜单,大可安心了。”
“今日的都是庸脂俗粉,何需担心。”
令清毓嗤之以鼻。
正是呢,令清毓曾为这选秀精心准备三年,临近之期的一个月内几乎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专注于练习,加之天资聪颖,令清毓在一众大小姐中脱颖而出,也不是没有可能。
令清漪将手里的披风给令清毓披上道:“天寒风大,姐姐注意身子。”
令清毓拢了拢披风前的璎珞,瞧了眼令清漪:“你怎地穿得这样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令家苛待了你。”
虽是这么说,但令清毓却暗暗放下心来,今日可是自己的大日子,她可不愿任何人抢了她的风头,尤其是令清漪。
“虽是素净了些,我倒觉得很好,何况有姐姐如此出众动人,我即便妆容再美,也是黯然无光了。”
令清漪明白令清毓的心思,她可不吝惜使把力气把令清毓往南墙上推。
说话间,马蹄声忽地由远及近,令清漪一回头,竟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着软银甲翩然而至,正是许久不见的堰侍读。
早知堰侍读为宫内人,却不料在选秀时遇见。
令清毓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堰侍读便走近了,弯了腰,问道:“今日,你来选秀?”
令清毓正要回答,令清漪却已然微笑摇头:“回大人的话,民女不曾参选。今日参选的是我的姐姐。”
令清毓回头看着令清漪,睁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这堰侍读周身华贵,只看这银甲金鞍便知他身份高贵,这样的人眼光自然也比旁人高些,可为何,明明她才是妆容惊艳的主角,他竟只看见令清漪,而视她如无物。
“秀女令清毓拜见大人。”令清毓适时盈盈下拜。
堰侍读点点头,却未回应,只瞧了令清毓一眼,随机把目光放在令清漪身上,看了看,伸手向令清漪道:“来。”
令清漪一愣,然而堰侍读已然微弯身子,将整条手臂都递到了她跟前。
令清毓又气又恨,早已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令清漪。
令清漪虽不知堰侍读意欲何为,却颇为欣赏他的潇洒率性,只略略一思,便将踩压她半日的令清毓抛在了脑后。
令清漪搭上堰侍读的手,堰侍读微微一笑,握紧了令清漪,用力一拉,便将令清漪整个人都稳稳当当地带到了马背上。
“这是前几日才驯服的野马,”堰侍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轻柔和稳当,“你怕么?”
令清漪是第一次骑马,心里自然是紧张无措的,但不知为何,在堰侍读跟前,莫名地就生出了一股无畏的气概来。
“为何要怕?”令清漪拽紧缰绳,“若怕,我也不会上来。”
身后寂然无声片刻,令清漪微微斜了眼睛,竟见堰侍读嘴角略微上扬。
这玉石一般的男子,竟然在笑么?
虽仅有几面之缘,却从未见他笑过。
不但不曾笑,就算柔和一点的表情,也是没有的。
令清漪回过神来,忽地反应过来,怎么才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脑子里就满是关于堰侍读的事情了。
这个男人,明明就掩藏了所有身份信息,不单他的身份,甚至他的名字,也许都是伪造的。
“清漪小姐没有什么想要问我?”堰侍读问道。
令清漪略略一想:“上一次你擅闯我房间,名为讨药,为何我取了药回来,便不见你的踪影?”
堰侍读哑然失笑:“你想问的竟然是这个?”
“自然是的。”
“我把你带走,就不怕我存了坏心,对你不轨?”
“你若是想对我做什么,之前夜里潜入我房间时便是最好时机,你并没有行任何不轨之事,如今光天化日携我同游,又怎会加害于我?”
堰侍读看了看令清漪,只见她鬓角的碎发在清风吹拂下轻轻飘起来,脸颊在寒风刮扫下微微泛红,乌黑的秀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