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兰劝道:“我当然明白,你不要急,我们从长计议。”
萧眉笑起来:“姐姐,我看你也是急糊涂了,这种事,当然要当机立断,快刀暂乱麻,否则被别人抢了先,吃亏的可是你跟清毓。”
温宜兰看了看萧眉,问道:“何意?”
萧眉顾自一笑,走近温宜兰,俯身在温宜兰耳边低语。
令清漪回到房间,流觞问道:“小姐今天怎么自己应下了那事情?”
令清漪笑道:“怎么,有何不妥?”
流觞想了想说:“奴婢虽然笨了点,但是还是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凡是夫人赞同小姐做的,必不是好事。”
令清漪拿过一小碟黄米,走到慧歌儿跟前,淡淡道:“就属你鬼精,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
令清漪悠闲逗着慧歌儿,流觞反而着急了,令清漪现在这个样子,摆明是了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揽,那大小姐和二小姐倒是聪敏,早早就找了借口脱得干干净净。
“小姐,如果老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好?”流觞皱着眉,托着腮,盯着眼前的茶杯看,今年三月开春,三房都分得了老爷从户部得来的龙井茶,听说是和进贡给皇上的茶叶同一箱的上等品种,却唯独令清漪这里,仍旧喝去年的陈茶。令清漪气质虚弱,喝陈茶容易嗓子发痒,流觞只得把茶水反复煮过两次,过滤到茶叶表面的腐叶之后方能给让令清漪饮用。
还有节庆日所领的布料,虽说是上等的蜀绣,花样却早是前年冬天的了,如今都分发给丫鬟婆子们穿着,哪有小姐还着与下人一般颜色的衣饰。
令清漪在这家受的气,流觞数都数不过来。
偏偏令清漪不着急也不着慌,流觞觉得奇怪,不久之前才看见令清漪独自躲在床边角垂泪,如今大事临头,反而镇定了许多。
流觞凑到令清漪跟前,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伤心过度,晕了头了。”
令清漪知道流觞是在调侃,倒也没说话,只笑一笑,便道:“青天白日的,我怎会昏头?我这样做自有打算。”
令清漪自然清楚令遂俞今次所接差事实为烫手山芋,若是做出满意嫁衣,自然能从皇上那里得到别家商铺得不到的皇恩,说不定还能恳求皇上题一块牌匾,这可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了。但是若不能让公主满意,那就入令遂俞所说,不仅牵连令家,还会成为令家的千古罪人。
这件事对令遂俞来说烦忧伤心,而对她来说,却是奋力一搏的机会。
在这偌大的令家中,令苏氏早已不问俗事,每日只专心念经供佛,温宜兰、萧眉、顾樱三人表面和睦,私底下已经斗得水火不容。
她欲在中间生存下去,必须找到支点。
而她的生父令遂俞,便是此刻最佳的选择。
她要成为令遂俞的左膀右臂,继而成为令家以及锦绣园最重要的家庭成员。
打定了这个主意,为公主做满意的嫁衣自然变得格外重要。
令清漪听闻,这位即将远嫁的公主是皇上的十七女,其母是皇**中婢女,坊间传闻,皇上一次醉酒后误将该宫女认作皇后,与之云雨之后方知实情,却也未定她欺君之罪,反而将其从皇**召到自己身边做贴身侍女,一年之后,宫婢生下女儿,便是这位十七公主。
皇上对这个生下来便爱笑的小公主格外疼惜,在她出生之日不仅开仓放粮,还大赦全国,此后每年公主生日还会命全国僧众停止一切法事,只为公主祈福。
被天子宠爱的公主,在成年之后却面临远嫁西域的命运,想来,这位公主恐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令清漪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也许要嫁衣只是公主的借口,她根本就不想出嫁西域。
而冒失送上的嫁衣,无论是怎样的款式,怎样的花色,恐怕,都会被公主扔出公主府。
令清漪停下手里的绣线,对流觞说:“我听说,皇上和娘娘有时会到无心院上香祈福?”
流觞拨弄着手里的绞线,点点头道:“对啊,无心院还有一个专门的正殿,就是专供皇上和娘娘们祈福用的。”
令清漪略微盘算了一下,三日后便是文殊菩萨诞日,照理,家中有子嗣的人家都会携带家眷前往无心寺祈福。
令清漪把流觞叫过来道:“你去向无心寺主持打听打听,三日后是否可以预约静海法师为爹爹祈福?”
流觞点头去了,令清漪拿着手帕细细看了看,决定往梅花上多绣一点装饰。
顾樱正在院子修建一棵牡丹,抬眼就看见令清毓的丫鬟碎云捧着个小锦盒过来了,见了顾樱便下拜行了礼道:“三夫人,我家小姐让我送了这个来。”
顾樱掐了一片叶子让彩犀带着,笑着问:“大丫头有心,给我送了什么好东西?”
碎云把锦盒揭开盖子,淡淡香味从盒子里溢出,顾樱低头看了看,便知道这是从南疆来的香玉粉,嘴角浮起笑,顾自把锦盒盖子盖上,道:“香玉粉可是老太太送给清漪的,拿来孝敬我可不是可惜?”
“三娘天生丽质,香玉粉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盈盈的女声由远及近,令清毓轻巧地绕过碎云,走到顾樱身边,碎云低头退下。
令清毓摘下一朵牡丹,命碎云把锦盒打开,便拈着花茎让牡丹花瓣浅浅掠过香粉,随即轻巧地递到顾樱面前,只随着跟前的气流,顾樱便闻到独特清香。
似玉又似花,果真是极上等的香粉。
令清毓只看着顾樱的表情便知道顾樱是喜欢这香粉的,趁机对顾樱道:“三娘若是喜欢,不妨收下,总归我仍未出阁,如此好的东西也是用不上的。”
顾樱略略一笑:“大小姐你聪慧过人,沉鱼落雁,选秀定会有好消息。”
话既出,彩犀便心领神会,上前接过碎云手里的锦盒,尔后顾自退下了。
令清毓露出烦忧的样子:“若果真如三娘所言便好了,只是……”
顾樱问:“为何?”
令清毓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三娘可否应允。”
顾樱看了看令清毓,伸手扶了扶发鬓,令清毓便凑近了道:“听说琮弟弟近来很得父亲赏识,把锦绣园大半生意都交给他了。”
顾樱道:“老爷只有令琮和令琰两个儿子,这锦绣园的家业,早晚都要交给他们。”
令清毓听了这话自然是不屑的,但眼下需拉拢顾樱,便也暂时放下这心思,沉下心道:“三娘可还记得父亲所说公主的嫁衣一事?父亲有意让六妹来做,还望三娘成全。”
顾樱捻起手绢笑了笑:“锦绣园的事我们内宅一向是不过问的,就算有点主意,也得听夫人的,我可怎么成全大丫头你的心思呢?”
令清毓道:“三娘只需叮嘱琮弟弟,不要接这差事便可。”
顾樱想了想,忽然莞尔:“只怕不需我叮嘱,阿琮也是不会趟这浑水的。”
令清毓舒心一笑:“如此便好。我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三娘,我先行一步了。”
见令清毓走远,彩犀不明地问:“夫人,大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顾樱瞧着那一盒香粉,用手指头拈着粉末儿道:“这都看不明白?想把六丫头推出去罢了。”
彩犀不解:“可是六小姐从来就没争抢过大小姐,而且六小姐有什么要和大小姐争抢的呢?”
顾樱道:“论出生和地位六丫头自然是比不过大丫头,但在这宅子里,老爷说你有地位,你就有地位,老爷说你没用,你就没用。六丫头来历不清白,这么多年却能安安稳稳地在府里呆着,还能让你们叫她六小姐。你还看不出她在老爷心中的分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