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会”，而不是“可以”。
虽然只是两个字的差别，含义却南辕北辙。前者说话的人显然深含自信，且带有一丝孤注一掷的感觉，后者在两人如今的情形般看来，会有一种示弱的感觉，可很明显，这丫头即使做出离家那样的事，让家人伤心、担心，却仍不会先行示弱。
从小感情深厚的他们，很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或许是他小时候惯坏她了吧，她提的要求，他就没有拒绝过，这点是被她抓得死死的，以致于她有这种自信他不会拒绝她……
水之染心里犹如冬日风雪中的飘摇的脆叶，不安又紧张，面上却一副淡定且自信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亮清澈。这次离京的事她不能给出解释，她这么说的唯一筹码就是水君莳对她的疼爱和信任。
偌大的书房内一时静寂，同样坚定有各自心志信念的两人对视无言，谁也不愿先移开视线。
看着那一双闪烁着坚定却又有着点点倔强和不服输的眼眸，缓缓地与脑海中深种的那双明亮却时刻带着天真快乐的弯弯笑眸重叠，水君莳原本还坚定要给点教训她的心突地就软了……
毫不掩饰地轻叹了口气，尽是无奈，淡眸落向瓷碟上，道：“是不是还缺了杯清茶。”
暗自摇了摇头，算了吧，除非她愿意，他何曾真的拗得过她？
水之染愣了愣，转瞬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靥，忙转头寻找茶具，并殷勤道：“我泡茶给大哥喝。”
不远处就有一套整齐的精致浅紫色琉璃茶具，水之染开心地走了过去就开始倒腾起那些茶壶茶杯，生怕晚了一步水君莳要反悔似的。虽没有直接答应说会继续帮她管理铺子，但他能这么说且没有拒绝，结果都一样。
水君莳一看她那不甚熟练乱七八糟的泡茶手法就知道她并不会泡茶，为防她烫着了自己，道：“叫丫鬟进来泡吧。”
水之染却摇了摇头，“我还没泡过茶给大哥喝呢。”
她确实没泡过茶，说不上会泡茶，但看却是看得多了，基本的泡茶步骤她是知道的，待水沸了后，将沸水倒入精致的琉璃茶碗里，用旁边的木夹夹着小巧的琉璃茶杯一个个清洁，提高茶杯的温度，这个过程叫温杯，主要目的是提高茶具温度，使茶叶冲泡后温度相对稳定，不使温度过快下降。
一边回想着前世从电视上看过的泡茶步骤，一边一步一步地泡着茶，好一会，她两世为人亲自泡的第一杯茶总算是新鲜出炉了。
“不错，有模有样。”水君莳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水之染面前，也不知看水之染泡茶看了多久。
水之染一心想着泡茶的顺序，也没留意水君莳已到了近前，听闻水君莳不是夸奖的夸奖，只笑着端了杯茶给水君莳，故意俏皮地眨了眨眼道：“大哥这一套琉璃茶具真漂亮。”
水君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想都别想。”
水之染吐了吐舌，开心地自己端了杯茶喝了起来。到现在，和水君莳算是回到从前了，只要水君莳不生气了就好。
“这糕点叫什么？”
“只是一时起意做的，并没有名字。”
水君莳惬意地夹了块赏心悦目的糕点，“一直以为你只是点子多，却不知道你手艺也这样好。”
水之染垂下眼眸，微微一笑，佯作调皮道：“我哪有那么好的厨艺，其实是院子里的殷厨娘帮着做的，我借花献佛而已。”
水君莳只点了点头，他看中的是她有这份心意而不是非得亲手做不可。
连着吃了几块糕点，水君莳又问道：“你怎么会去了西北？”
不出所料，她就知道会这样，她不主动解释，不代表水君莳不会好奇疑惑。
转着手里的浅紫色琉璃茶杯，这个倒是可以说与水君莳知，可想及自己去西北以致暴露了自己的原因，水之染颇有点不好意思，道：“碰巧得知二哥去了西北，就跟着去了。”
“什么？”水之染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碰巧得知二哥去了西北，好久没见着二哥，所以就跟着去了。”既然司徒胤和水君莳有互通书信，那就应该会得知二哥水君荏去了西北的消息。
水君莳微微眯了眯眸，瞥了水之染一眼，“是吗？”
垂眸喝茶，没了下文。
水之染小脸微红，嘻嘻笑着又给水君莳倒了杯新茶，一脸的谄媚，道：“糕点偏甜腻，大哥喝茶。”聪明如水君莳又怎会不清楚她在说谎，只是不拆穿她而已。
看着水之染脸上谄媚的笑容，水君莳默默地拿起茶杯，想了一会，道：“听晨枫说皇后会在正月十五那天举办灯会，届时会广邀群臣之女参宴。”
水之染明眸一闪，也就是说，太子选妃的日子定在正月十五。
轻轻摩挲着琉璃茶杯，微微眯眼看着茶汤中沉浮的茶叶，水君莳继续道：“正妃的人选方面与我们无关，皇上虽说太子妃的人选可以由太子自行选择，但不代表太子所选的人皇上就不会反对，正妃的人选皇上和皇后肯定心里有数，不会由着太子的意思来，而且，太子如果还不想和皇上公然作对，就会顺着皇上的意思。但是，侧妃的人选却是无碍的，只要不太逾越，皇上是不会反对的，太子现在急于拉拢我们水府，而以我们府的地位，太子很有可能会在你四姐姐和你之间选一个为侧妃，可是爹的意思你也听到了，宴会上我会有安排，你四姐姐和你都不会成为权势和利益的牺牲品，前提是，你最好别乱来！”说着，别有深意地盯了对面绝对有可能会胆大妄为的水之染一眼。
水之染心里忽地打了个突，掩饰般地微微一笑，无辜道：“宴会是在宫里，而且，皇上和皇后肯定在场，我哪敢乱来啊。”
“最好是这样。”
水之染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哥会去太子的选妃宴吗？”
“嗯。”
“在宴会上有动作被皇上知道会不会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