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戚戚枯草
蓝汐缓缓睁开沉重的眼，感觉做了好长一个梦，好长好长的梦，像是要无尽吸附自己的生命，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最近一直感觉很累，心力近竭啊。
蓝汐有些吃力地撑着双手坐起来，把被子往上边拉了拉，四处环顾了一下，又进医院了啊，苦笑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和医院太有缘了点。
不经意间扭头，看到阴影处站着一个面容模糊的人，蓝汐一惊，然后厉声问道：“是谁在那？”
阴影处的人影缓缓走出，蓝汐抚了抚心口，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奇怪地问道：“千离，你站那里干什么，又不说话，吓死人了。”
千离依然没说话，沉默不语地走到病床前面，感受到千离态度的怪异，蓝汐迷惑地试探着问道：“千离，你怎么了？”
千离定定地看着蓝汐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字缓缓问道：“很痛苦吧？”
听到这个没有理头的问句，蓝汐没能反应过来，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千离，问道：“你说什么？”
千离单膝跪在病床欠，拉起蓝汐的手握在手里，这个姿势，就像是古骑士誓死效忠保护公主的虔诚宣誓礼，蓝汐不悦地皱了皱眉，想要把手从千离手里抽出，但千离却狠狠拽着不肯放手。
蓝汐抬起头，不说话，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千离知道，她真的生气了。
“既然你这么执着，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你的过往，我亲自见证的，你的过往。”千离轻轻开口。
蓝汐愣了愣，很久才呆呆地开口：“你说什么？”
千离苦笑一下，带着一股涩意缓缓开口：“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孩子，被遗忘在，莫名的角落。”
蓝汐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个下着大雨的，无法触摸的梦。
“大概是因为你被丢弃的地方太过偏远，接近一个隐秘的，远离喧嚣的村子，你被一些质朴的村民带回了那个外桃源般的村落，并由大家一起扶养。
一次偶然，你和村长一起去到了城镇里，遇到了我。
我，全部忘记了，关于我所有的以前的记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条污浊血腥的贫民街，又在那里多久了。我来自哪里，是谁家的孩子，有时也会非常迷惑，为什么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却又要抛弃我呢，既然这样，当我还存在母亲的肚子里时毁了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又要把我带来这个世界，然后残忍地抛弃呢。为什么要让我受尽孤独痛楚呢？
有时候也会幻想，是不是，其实他们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我，并不是不爱我，是不是，他们现在也会到处苦苦寻找，丢失的我？每次这样想，便不会那么难过了，也觉得很开心啊，至少在远方，还有人在挂念着我。
可是，我记得，记得日复一日的挨饿受冻，记得鼻青脸肿被欺辱，记得满脸是血e浑身疼痛的感觉。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千离自嘲地笑笑，那条街就是那样，弱者永远只能被踩在脚下，在绝望狭窄的缝隙里挣扎残喘。每次，又开始怨恨起他们来。
蓝汐揪着衣角的手紧了紧，那么，昨天那个梦里，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实的，那么我以前的梦呢，是真实的，还是我苦苦寻而不得的虚妄幻想？
没注意到蓝汐的走神，千离依然沉浸在回忆中：“我永远记得初次见你的眼睛，干净澄澈，像是初融的雪水，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坚毅，当时就在想，是不是就是这双眼，才指引着我，走出那无边的黑暗冰凉？”
“后来，你带着我和村子一起回了那个种满樱树的村子，我们一起生活，远离勾心斗角，血腥残暴，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个时候啊。”千离看着窗外，露出无比怀恋的眼神。
“可是，你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视力极速下降，最后竟然完全看不见了，医生说应该是之前受过重创，但是一直潜伏着，后来因为什么诱因，才造成了完全性失明，但是，你的眼角膜太特殊，基本无法找到适配的眼角膜。”
蓝汐抬起头，将手盖在眼睛上，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只剩一片漆黑，和无边恐惧，自己以前，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永远，只有以黑色为主打调的世界，没有色彩，永远只有只有，绝望的想象，这样的生活。
以前的自己，会不会，很寂寞呢？
“虽然，那真的是非常痛苦的生活，可是姐姐，你真的是，非常坚强的一个人啊，从不曾抱怨，对这世界，一直充满了热爱和期待。
对我而言，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你的全世界不过只有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就是你的眼睛，带你去看花开花落岁月荣枯，为你描述世界的颜色，就这样，只要可以让你感受到......“
千离顿了顿：”也让，我自己感受到吧，其实，这是一个很美好的世界，遇见你之后，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并不只是肮脏冰凉，我也，渐渐因为姐姐，忘记了过往的痛楚折磨，爱上了这个世界啊。“
”姐姐，你还记得吗？“千离眼中散发出的奇异的光：”我曾经在雨中对姐姐许诺，姐姐由我来保护。“
蓝汐愣了愣，不自禁地就把这个阴郁悲凉的声音和梦中那个稚嫩却坚定的童音重合在一起，那个人，那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原来是你吗？
千离猛地抬起头，看着蓝汐：”姐姐，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这样以为着。“声音里带着浓厚的绝望和被抛弃的痛苦，是啊，我一直，这样理所当然地以为着，早就应该猜到，老天怎么舍得让我幸福呢，一直处于那样安宁静谧的甜蜜时光，竟然开始逐渐忘记，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
我遇见你的时候，似乎从我们相见那一刻，就冥冥中早已预示，我是在赶赴一场早已注定的宿命。
有风从窗前掠过，带动着窗外的枝叶轻轻颤动，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窗沿洒下点点斑驳。
千离闭上眼睛，蓝汐听到他轻轻地说：”然后，莫风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