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病情还是没有更多的改善，当天下午，母亲忽然想出一个主意，要请邻村的巫师乔瑞光来驱邪。母亲说，医院也住了，药也吃了，老头子怎么还是不能吃饭呢？莫不是中了邪气吧？
龙哥受过正规医学教育，对于邪气与巫师能驱邪这类说法并不相信，但一看到母亲焦急的眼神，我没有反对，就算病急乱投医吧。我没有研究过巫术，但我知道巫师的存在是有其市场的。在我印象中，农村的小孩子受了惊吓，请巫师来“压惊”，有时候效果相当不错。以前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后来学了心理学，才知道这也算是一种“暗示”疗法。
我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也说“试试吧”，那好，我打发弟弟云辉去请巫师。
傍晚时分，屋外传来了摩托车的响声，母亲出去看了一下，说了声：“乔老师来了。”
乔老师？哪个乔老师？我正纳闷的时候，乔老师已经进了屋。此人60多岁，中等个子，戴着眼镜，满头银发，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胡子也白了，但精神矍铄，举止泰然，看模样就能唬住人。我再仔细定睛一看，天啦，这不是我初中时的物理老师乔瑞光吗？什么时候改行当巫师了，我还以为是另一个同名的乔瑞光呢。
乔老师也认出了我，说：“是云龙吧？我记得，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确实，我中考时物理差点考了满分，这都得益于乔老师严格的训练。不可否认，乔老师是一名优秀的中学物理教师，板书极为工整，上课从不看教材，讲起课来滔滔不绝，但没有废话。
我一边给乔老师递烟，一边说：“老师过奖了，是您教得好！”
“在哪里高就？”
“在北京当兵。”
“有出息！”
“算不上出息，跟有些同学比起来差远了。”
乔老师又问：“听说令尊身体不太好？”
“糖尿病，血糖降下来了，但一直吃得很少，中医术语叫‘纳差’，您帮忙看看吧。”
乔瑞光的物理老师与巫师双重身份，实在太矛盾了，令我一时不知该用怎样适当的话语跟他交流。
乔老师和我父亲简单聊了几句，就在我家堂屋的八仙桌上点上几支香，面向挂在墙上的神龛，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作法。他口中念的是何咒语，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念完咒语，乔老师绕着八仙桌转了几圈，但没有传说中的跳大神。不知是他不会这招，还是认为没有必要，我也不好意思问。乔老师又跪在地上不停地打卦，木卦落在地上劈里啪啦作响，这时母亲过来喊我去厨房帮忙，因此后面的仪式我就没有看到了。
乔老师在我家吃晚饭。他说，是我家屋后的某个地方有邪气作怪，不过他已施了法术。这就是巫师的结论？这样的结论实在有些荒唐，但我没有当面说出来。
乔老师谈兴很浓，问起我在部队的一些情况，我一一作答。后来我想起可以请乔老师给我们照一张全家福，乔老师满口答应。在二楼的客厅里，母亲抱着扬扬和父亲坐在前排的沙发上，我和可可、弟弟、弟媳站在他们身后。乔老师拿着可可的数码相机熟练地调焦，这时候他已恢复了一个退休物理老师的本来面貌。
照完全家福，乔老师又掏出他的手机来，给我和可可照了一张合影，然后把手机交给可可，走过来扶着我的肩膀摆好姿势，让可可给我们照了一张师生合影。我理解乔老师的心意，巧遇当年的得意门生，他也想给自己留个纪念。
按照乡下的规矩，母亲给乔老师一个33块钱的红包，乔老师推让一番之后还是收下了，然后骑着他的摩托车满意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