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外头的娇莺耳语轻蹄,看见廊下的人走过便倏倏而飞,踏过初绽的海棠花,娇柔无力地散下一窗的红销玉碎。芙蓉帐幔轻薄垂地,粉藕似的臂膀露在缎被外头,听着外头娇莺乱语,柳试莺微睁眼翻了个声,掀起芙蓉帐起身问:“什么时辰了?”
蕊红端了水过来:“娘子睡得好香,都过了巳时了。”柳试莺看了看外头阳光四溢而进,便让蕊红拿了衣服来,正穿了一半,瑞王的贴侍常福正跑进来,隔着珠帘,见柳试莺只披就一身薄衫,唬得常福急忙转身,遮了眼道:“我的姑奶奶,这都多早晚了。赶紧拾掇拾掇罢,王爷正过来了呢。”说着,一溜烟地就跑了。
这一说,急得柳试莺唤着婢子替自己更衣梳洗,宝杏去准备茶水,回来的时候见瑞王已经在屋里了,宝杏正要踏进去,却又止住。
珠影重重,华光澹澹,外头的桃枝闹得慌,争相着往窗格里探进来,映得那一室的旖旎娇艳,春光冉冉。柳试莺又不断叫唤着侍女要这要那的,那音质如莺歌般地曼妙,直叫人一酥。
瑞王便站在那里,隔着珠帘纱帐,只瞧着里面的倩影绰约,兀自出神,宝杏跟着站了一会,又怕着柳试莺急着要用茶水,只在门外朝瑞王肃了肃:“殿下。”
柳试莺闻言,转过身来,见瑞王隔着珠帘站着,一时坐也不是,起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瑞王用扇子撩开了珠帘而进,柳试莺缓缓地下头,复又被紫檀木扇柄给抵住。
那檀木地香绕在双腮,映着那桃色妖冶,还未施粉却已染了香色。
“殿下。”柳试莺喊地极轻,轻得柔美,瑞王只用扇柄抵着她的下巴,声音很是轻缓:“你说什么?”
柳试莺娇羞地展颜而笑,此时她还未梳妆,只蓬着头,却是极是妩媚。
瑞王将她的下巴抬起,秋波流转,双腮飞红,柳试莺垂着双目,只道:“妾身失仪。”
瑞王收起扇子一笑,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羞得她直掩面,屋内的侍女皆退下关了门。
瑞王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从床头拿起一本诗经丢到她身上,自己到是在床上睡下,双手枕着头,闭目道:“念给孤听。”
柳试莺拿着那本诗经,心下略有失意。她知道瑞王喜欢听她念诗,她虽是商贾之女,但父亲自小便请了先生让她识几个字,日后嫁给为官之人,才不失夫家颜面。
她记得,她初次见瑞王的时候,她还是在扬州的初春时节,正值梅英疏淡,细雨绵绵,那两岸的柳枝才上了色,疏疏浅浅地被雨打得光亮。她与蕊红在避雨亭内躲雨,见着酥雨霏霏,突然想起了先生昨日才教的一句诗,便不自由地念了出来:“落花人独立,微雨***。”她在想,那到底是怎么样个情景呢。正想着,突然有男子的清和之声从身后转来:“何人?”
那声音清澈中又带着一丝混厚,她倏地转身,只见他正站亭外,有小厮给他打着水墨花的油纸伞,那一身华服勾勒着他颀长独立的身影,腰间束着玉佩。虽是素净可却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华贵让自己蓦然地就心跳起来。
也没看清他是如何的模样,她忙地转身,用团扇掩了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走到自己身边,她的心就像小鹿似地乱跳。他用象牙骨架的扇了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团扇,她只低着头,恼也不是羞也不是。任意地由着他用扇架子抵起自己的下颔。她才看清了他的脸,她突然记得以前娘教她选择夫婿,定要找个俊俏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美貌,她问娘什么才叫俊俏。娘说:便是书上说的眉如墨画,鬓若刀裁。
她想像不出如何才叫眉如墨画,鬓若刀裁。但到她方才看清他的那一眼,却又觉得娘说的那两个词在他身上到是平庸了。她不知该如何来描绘这个少年,只觉得他的轮廓极精致,线条柔和清雅,她的脑子混乱,不知该如何地去形容,只觉得那眉宇间的高贵清冷硬是逼着自己不敢动惮。
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你叫什么?”
这一次,他的声音到是清澈,她低头菀尔:“试莺,奴家小字试莺。”
柳试莺扒在床上,动里乱翻着那本诗经,看着外头的春色撩人,突然想到先生教过的那句诗经,微微笑了笑,只将那本诗经丢在床边,只道:“关关雎鸠,在何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瑞王只闭着眼笑出了声,只问:“谁是淑女,谁又是君子。”
柳试莺扭着绢帕微微一笑:“殿下是君子,殿下身旁的人便是淑女。”
瑞王只道:“这里只有你在孤的身边,你可是在说你是淑女。”
柳试莺甜笑:“奴家可没这么说,是殿下说的。”
“那就听当是孤说的罢。”
柳试莺朝瑞王瞧去,他甚少用这样温存的话语,他的眉,他的眼,还有他的唇,都是这样的俊美,在他的话语之下,竟是这样的令人心动。柳试莺伸手轻轻地碰触过他的轮廓。瑞王只闭眼轻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