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识过好几次类似的冲突后,千寻终于抵达了传说中天昭最繁华的城池,号称不夜城的栗都府。
栗都府坐落在祁国东部,位于漓江和润江的交叉口上,在这里孕育着天昭文明的两条河流汇聚一处最终涌入了东边的芜海,独特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天昭各地的商旅们都在这里集会,慢慢的栗都府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昭经济中心,也是天昭大陆第一大城池。
刚刚到达城门口,千寻就被这座城池独有的气场所折服,暗青色的城墙带着一股被岁月洗礼过的痕迹,高大威严的城楼上“栗都府”三个隽秀清俊的字深深地刻进了石头里,据说这三个字是栗都府建造的时候当时最著名的书法家谢安所提,果然和她写的那几个毛笔字天差地别,城楼顶是穿着军装铠甲的守城兵,每几步就有一岗,人数众多,在上面来回巡视,守卫相当严密。
楼门口就更是人山人海了,各式各样的人往城里涌去,千寻只能顺着排成一条长龙的人群小步往前挪,虽然是大冬天,但人们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天气影响的样子,千寻也被这热闹的景象感染,边好奇地四下打量边往城门口的方向挪着。
约莫过了有一刻的功夫,千寻和她的小马追风才入了城内,现在正值上午时分,天气不冷不热,是人最多的时候,街道已经很宽敞了,但行人还是比肩接踵,周边全是叫卖的小摊贩,两旁道路边上林立着酒楼客栈和各种商铺,在熙熙攘攘中,千寻顿生了一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城的感觉,看得她目不暇接。
一路牵着马实在是太难走了,千寻决定先找家客栈把马存起来,奈何一路上路过的客栈全是满员,费了好大劲儿才总算是把马安置好,顺便交了点住店的押金,店小二很热情地给她介绍了栗都府的美食和景点,千寻回房间里休息了片刻,提早吃了个午饭,美美地享受了一番栗都府当地特色美食,这才摸着肚皮悠哉游哉地出去晃悠,顺便还得去和云桓他们约好的地方看看他们到了没。
一走出去千寻就后悔了,刚刚实在是不应该吃得这么饱,现在一路闻着摊子上散发的诱人的香味却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特殊时期的缘故,栗都府现下是相当得热闹,特产美食小玩意儿随处可见,街上看这些东西的人也是形形色色,不同于以往在落华看到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男人们,现在街上也有不少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情各异的女子,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侧目。这样的街市比起千寻小时候在现代逛过的集会也是不遑多让了,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喜好热闹和喜庆都是人们的天性。
千寻走的这条路还算不上是栗都府最繁华的路段,听人说最红火的莫过于西市街,每日不论白昼黑夜都是人们狂欢的地方,白天时常会有各式各样的表演,或戏班或狮队或是江湖耍把式的,夜晚的时候这里则成为了天昭唯一的一座不夜城,旁边是流向芜海的江水,两岸坐落的是欢歌笑语灯红酒绿的青楼画舫,吸引了众多风流人士前往。
据说栗都府的青楼姑娘们职业素质颇高,而西市街更为个中翘楚,那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是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兼温软如水,引得男人们一掷千金,每每为了花魁娘子或是红颜知己挥金如土,不惜争得头破血流,只为和佳人一夜云雨抑或仅仅是为了博得佳人一笑。
这里是温柔乡,英雄冢,有沉浸在美人的怀抱中磨灭斗志的,有在这里花得分文不剩被驱赶出来的,也有演绎一出出或痴情女子负心汉,或才子佳人终团圆戏码的,总之每天都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
西市街夜夜笙歌,街旁的江中时常会有花灯展,岸边有租用的不同大小的船只,可以几个人一起租艘船在江中欣赏月色,据说这是文人雅士们最为钟爱的风景。
不用千寻刻意寻找,跟着人群流动的方向她很快就到了西市街,这里比起刚刚一路所见果然是更胜一筹,路两边的酒馆客栈也明显更高档些。
千寻一眼望去就见不远处有好几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她挑了个近点的也挤进去,原来是江湖艺人在表演,场中两男一女在攀爬一根直立的竹竿,没有任何凭仗几个年轻人就顺着竹竿爬了上去,引得周围人阵阵欢呼喝彩,有个脸面白净的中年男子敲着一面锣鼓喊着很耳熟的话:“路过宝地,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厚爱,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很快他拿着的箩筐里就撒了一堆铜钱,千寻瞧着颇为好玩,也凑上去撒了几枚钱。
四处晃悠一阵,千寻腹中已又是饥肠辘辘辘了,顺着肉香和酒香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布置得清净典雅的酒楼,踱步进去一问,当即吓了一跳,就算有地域差异,但同样的饭菜也不至于硬生生比别的地方贵出五六倍吧,而且到楼上进食价钱还会翻倍,千寻暗自咋舌,摸摸自己的钱袋,看看楼下挤得满满的饭桌,一狠心就跟着小二上了楼。
楼上果然清静许多,看着还有不少雅间,小二问她:“客官您是坐外面还是去雅间?”
“呃,雅间是什么价钱?”
“您只需再付十两银子就可以进雅间了,雅间都是临着江水的,景色好,视野也开阔,您一个姑娘家坐雅间里吃饭也更方便,好多——”
“不必了,我坐外面就可以了。”千寻及时打断了小二的滔滔不绝,天哪,十两银子,就算以离城望江楼的高消费也够她坐在雅间里吃五六顿了,现在居然光是雅间的费用就要这么贵,栗都府果然不愧是富人们一掷千金的地方。
小二也没有多做纠缠,轻快地把她引到临着外面街道的一个座位旁:“好嘞,您先点菜吧。”
千寻本着忠君爱国和勤俭节约的美德捡着价钱稍微便宜点儿的菜点了两道,又要了小二推荐的一个特色菜,再加上两壶酒,就饶有兴致地看起了窗外的街景。
这里的效率颇高,很快千寻点的酒菜就上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作为一个资深级吃货,她当即鉴定完毕,饭菜的品质和它的价格绝对是成正比的,这等美食堪称是天昭一绝啊,她一向自诩厨艺高超,但和这生香楼的大厨比起来便不免相形见绌,她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也是醇香厚道,入口回味无穷,心情顿时大好,悠哉游哉地就着菜品尝美酒,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
如此良辰美景,可偏偏有人要来打扰她的雅兴,千寻正自看着窗外,一道猥琐的声音传入耳中:“哟,美人,怎么一个人,闷不闷啊,陪大爷我喝一杯来?”
无视无视,千寻淡定地看着窗外,谁知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还动起手来,她侧身避开伸过来的手,这才转过身来,眼前是一个脸色泛白的年轻人,看起来瘦不拉叽的,长着一副让人讨厌的嘴脸,一看便知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类型,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壮实的大汉,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千寻这才发现就这一会儿功夫,楼上的人就比她刚才上来的时候多了不少,这个病色鬼声音不小,引得周围一众人都看了过来,她暗叹一声,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脑子,大约他唯一的优点也就是眼光还算不错了,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也懒得开口说话。
可能是感觉到了千寻不屑的眼神,病色鬼一把向她抓来,口中叫嚷着:“怎么,爷叫你也敢不理?”
千寻微微侧身一让,他顺势摔倒在地。
“少爷!”旁边的大汉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
围观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病色鬼在护卫的搀扶下狼狈地站起身,眼见众人的反应更是恼羞成怒:“你竟然敢——你们这群蠢货还不把她给我抓起来,看爷怎么收拾她!”
那几个大汉马上蜂拥着向千寻冲来,真是又惹人注目还又没有挑战性,千寻懒洋洋地抬手把几个人打趴在地上,这下病色鬼傻眼了,指着千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千寻也懒得和这等没见识的人计较,坐回凳子上吃起剩下的酒菜。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竟然敢这么对我!”病色鬼还在那边叫嚷着。
千寻看也不看他,嘲笑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周围众人笑得更欢了。
“你,你给我等着,我让你好看!”病色鬼气急败坏道。
“等你,可以,但是要快点,我等会儿还有事呢!”千寻戏虐道。
他总算学聪明点儿了,也不再多说,领着手下一帮子人匆匆离开了。
他一走,围观的人发了几句感叹就各干各的事了,领千寻上来的小二一脸担忧:“这位姑娘,你实在不应该惹他这样的人物,他家在栗都府乃至整个祁国都是相当有势力的,平时在我们这里就是一霸,我看你也是初来乍到不懂这些,还是赶快走吧,不然等会儿他叫人来了,你一个姑娘家总是要吃亏的。”
千寻知他是好意,笑着朝他摆摆手:“没事的,多谢了,你还是再给我加几个菜吧,刚刚运动了下就又饿了,快点啊。”
小二一脸错愕,末了还是应了一声走开了,接着千寻就听到了他和一个人的争吵声,千寻转过头,见他正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站在楼梯口争执。
“老头儿,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下去拿几个馒头赶快离开!”
“老头子我可不是叫花子,我是听见有人打架就上来看热闹,怎么,已经打完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打完了,你快点离开吧。”
“啊?岂不是没热闹看了,不过也正好,我也饿了,就在你这里吃顿饭吧。”
“去,去,这里是你这老叫花子吃饭的地方?快下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哟,小哥挺厉害的嘛,不如让我开开眼界?”
眼看着小二已经恼怒卷起袖子了,千寻摇摇头,喊道:“小二哥,他的这顿我请了,你帮忙点菜吧。”
小二看看千寻,又瞧瞧老者,脸上虽是不满,但还是应了声就要去点菜,谁知又被老者喊住了:“我坐哪儿,你怎么也不安排?”
“什么?”小二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还要坐着吃?!”
看着小二的表情和老者戏虐的笑,千寻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招呼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老伯你就坐我这儿吧。”
那老者看了千寻一眼,笑嘻嘻地走了过来,看到小二要阻拦,千寻忙道:“还不快去点菜。”
小二犹豫了会儿才不情愿地走开。
“小女娃娃,谢谢你了。”老者走过来,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对着千寻大大咧咧地笑。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矫健目露精光的老者,千寻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心里想的却是江湖中果然处处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