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还是低估了南昭军的实力,就算他们有再多的新兵,排兵布阵再混乱,也还是一支正规军队,外人说落华攻打南昭是“势如破竹”,但饶是这样,等千寻率军一路打到盛京城下的时候也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期间天昭发生了不少事,首先是越赵两国,越国在叶思堂的带领下,历经一个月,攻下了赵国边境重地坞城,一路高歌攻向赵国腹地,赵国告急,向秦国请求援助;另外各地陆续出现了自立为王带领义军独霸一方的形势,尤以上次会盟中主战派的韩国近卫军统领韩辰势力为最大,正带领着不甘韩国亡国的一众韩国原兵士和百姓反抗,现占据着马岭以南一带,势力逐步扩张,据说颇让祁国头疼,当然这对千寻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总之现在天昭各处战火蔓延,连带着原先千寻求学的包括槐山书院在内的四大书院全部停学了,虽然先前在会盟中有约定不会受影响,但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自然不会再顾及那些所谓的约定了,槐山书院里有着她来到这个异世以后最快乐的记忆,还有怪老头和酒糟鼻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阿羽的坟墓,万一战火波及到那里。。。真是不想再往下想了。
八月的天气正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尤其是比起落华,南昭更是多了些让人窒息的潮湿的热气,离开离城已经有四个月了,四个月的征战下来,虽然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与此相对应的,损失也是巨大的,且不论人员伤亡了将近有两万,粮草兵器也是损耗非常,粮草还能从攻打下的城池补给,但武器就没办法了,伴随着这样的天气,军营里燥热的气氛也越来越浓烈,连已经打到盛京城下也不能使大家像刚刚出征时那样精神高振了。
自我检讨一下,作为一军统帅的千寻也没有起到好的带头作用,眼看着都八月份了,南昭迟迟攻不下,不知穆风有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对于她的失约他是怎么想的,现在她真是迫不及待地希望马上就能回到他身边,但是南昭这个大摊子是她向云桓保证过的,她必须给他处理好了才能安心地离开,攻下盛京、稳定南昭,都是她现在必须做好的。
好在沧州那边有肚子疼坐镇,千寻把宁青戴子期也留下了,加上赵无名,那边的情况还算在掌握之中,大约半个月一次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一个月前赵无名还亲自来了一次,是为了沧州有人联合其他城池商议叛乱之事,最后也被他们扼杀于未然了。
看来当务之急就是攻下盛京了,盛京一破,南昭的其他城池自会不攻自破。
不过显然对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盛京城外现在可以说是重兵包围,除了原有的兵力和临时招募的,还有从别的地方抽调过来的,总共大约有四十五万,这大概就是南昭的全部兵力了,解决了这批,南昭可定,不过要用十余万对敌四十五万,怕非苦战不能成事。
“怎么样,能探听到城里的消息吗?”千寻问赵无名,他是前天刚从沧州赶过来帮她的。
“不行,守卫极严,找不到机会。”他简略地说。
这个情况自从落华大军打到盛京城外几百里就一直持续着,完全没办法得知城内现在的具体情况,最新的情报就是南昭皇帝国难当前,不思解决眼前困境,反而是把一切军政大权都交付到夏禄寿和华妃之父夏宗元手中,自己则成天和宠妃华妃和她的表妹,新封的婉昭仪把酒作乐,就连葛如飞也难见皇帝一面,而目前葛如飞和夏家因为上次日照和沧州之战的失利生了嫌隙,关系有所不和,正是可以利用来做文章的地方,结果却断了消息。
“要不,”千寻停顿一下,“上次查到的南昭探子可以派上用场了,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你去安排一下。”
千寻说的这个探子还是上次云亭的情郎王宇发现不对劲然后举报的,一调查,果然是南昭早就安插在落华的人,看来他们也是有长远打算的,还不知已经给南昭那边传了多少消息过去呢,还好平时千寻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不然有这样的一个或几个人在身边可就危险了。发现后,千寻并没有当即惩处他,而是把他留下来,利用他来传递假消息,现在正好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赵无名安排了假消息引那个南昭细作上钩,果不其然,那晚一直在监视他的赵无名传来消息说他趁着月黑风高一个人避开守卫溜到外面放飞了一只鸽子,原来竟是用的这么传统的方法,当下赵无名也没有拦截,任由鸽子把所谓的消息传递了出去,想必得知这个消息,南昭那边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其实信鸽传回去的消息很简单,就是说趁着现在葛如飞防守不严尽快组织进攻,不过真实的情况却是最近盛京城都是一级防卫,葛如飞擅长防守,如今事关国家生死存亡更是严防死守,做得滴水不漏,一时之间千寻也想不出办法可以一举攻下盛京城。
改进版的投石机倒是可以使用,不过它毕竟是试用品,耐用度太差,效力也打折扣,所以只能像上次一样尽量在最佳最关键的时候用,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
千寻等的这个最佳时机在几日后就有了结果,他们截获了从盛京传出来的消息,大致就是告诉安插在这边的这位细作不要妄动,他们会尽快处理。
果然,两日后新任命的监军就出现了,是夏家人,负责协助葛如飞,但明眼人都知道协助为虚,监视为实,葛如飞大概又要“冲冠一怒”了。
两天后,一切部署就绪,落华大军除了主力围住东边的主城门,另外几处城门也有小股兵力夹击阻拦,以防南昭其他地方的援军,一早,大军就开始了对盛京的猛攻,一波又一波的人海战术轮换着攻击,上次在沧州一战中的投石机也被摆上来了,其实千寻之所以一直不用它,除了它耐用性确实不够,另外也是希望能够给敌方营造出一种畏惧恐慌的心理,使得他们见投石机便不战而退,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虽然和预定的有差距,但投石机的威力也确实震慑到了南昭军,不止兵将,连城墙也有损坏,落华将士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城楼,与上面的守城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这里就得赞扬一下葛如飞了,在被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怀疑的情况下还能够稳住心神组织军队抵抗,她大概还是小瞧了人心和团结的力量,在亡国的悲哀面前,可能个人恩怨得失便不再那么重要。
这次的攻城惨烈无比,鲜血从墙头流下,簇簇在地面绽开,染红了整片大地。从早上到夜幕降临,战斗一直在持续着,千寻看他们这边也是几近力竭,当即下令执行另一条作战计划。
这个计划是需要攻城兵和夜幕的配合的,这样一天的猛攻下来,千寻相信南昭军也是疲惫不堪了,心理上再强大也总会有精神不由自主放松的时刻,趁着这个机会,司徒望领了一批训练有素的特种小队在攻城将士的掩护下登上了城楼,城楼上南昭士兵正疲于应付攻上城楼的将士,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连模糊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千寻在下面信心满满地等着他们成功的消息,大约过了有两柱香的时间,城内南边角落里腾起了明黄色的火焰,很快,火势越来越旺,映红了暗夜的天空。
前面还在战斗的南昭军登时慌了神,乱做一片,被落华这边组织起来的又一波进攻打得节节败退,伤亡惨重,眼看着已经把南昭军逼退到城门下,葛如飞只得下令撤兵。
城外一片厮杀,城内一阵混乱,火光照亮了残夜。
等得一切混乱结束后,司徒望已经带着小队回来复命了,他们虽然各自带伤但倒也并无大碍,看来这次的突袭行动还是很成功的,这么久以来的训练总算是没有白费,千寻吩咐他们先去治疗,她这边则是开始准备下次的进攻。
不过这次便不需要着急了,盛京城主要的一所粮仓刚刚被司徒望他们烧毁了,盛京现在要养活这么多人,包括那些皇家贵族和这么浩大的军队,现在没了粮草,城外各个方向千寻也都派了人拦截出城求助的人,监视是否有援军的行动,她就不信这么几天下来他们还能撑得住。
一个月下来,除去派出去拦截南昭各地援军的几万精兵,千寻并没有再组织大规模的战事,只是派军队时不时“骚扰”他们一下,明显地看着他们的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再强大的精神力现在似乎也敌不过饥肠辘辘的可怕。
千寻还得到消息,现在盛京城内朝廷已经开始征收百姓的粮食了,本来南昭就不是一个像祁国那样富足储备充裕的地方,加之地理位置的影响,这里的粮食产量也不高,南昭皇帝懦弱不管事,这几年夏家父子掌管朝政,税赋加重,百姓早已叫苦不迭,又是常年战事不断,家里壮劳力早被征收了,没好农手打理田地,除非是很好的年限,否则哪里有什么余粮,今年的庄稼还没有收,现在要是被官兵征收走粮食的话,那百姓真的是没法过日子了。
千寻是切切实实体会过饥饿的可怕,那样空虚无助的感觉,背景是一片血红的战场,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偶尔会出现在她的梦里,梦中还是年幼的她是那样的绝望。。。但是现在,正是她亲手把绝望加诸于他人身上,让他们,整整一城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争,说实话千寻早没了以前重视生命的那种现代人的想法了,每一次的战争都有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死去,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些年为了让云桓登上皇位,为了赢得胜利,什么事她没做过,这次烧掉盛京粮仓打的也就是饿他们的主意,可是为何现在听到城内饿殍满地无力抵抗的消息,心却是如此沉重呢。
“传令下去,今晚犒赏大伙,加饭加菜,今晚上务必吃好睡好,明天我们一举拿下盛京!”
第二天一早,天气微凉,还刮着不小的风,把军旗吹得猎猎作响。
大军整整齐齐地列队出现在盛京城下,个个精神饱满,千寻一声令下,旌旗摇曳,大军分成两大队,前面的举着大刀长矛准备进攻,后面的做预备准备,骑兵牵着马站在两边,军队的最前面是投石机和弓箭手。
千寻坐在大军最中央的马上,看着这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场景,不由升起肃穆之感,壮烈豪迈,大概做将军最为得意高亢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吧。
投石机开始进攻,巨石砸向城楼顶,葛如飞想是也明白现在再不抵抗就真的没有战斗的机会了,也下令全军迎战,嗷嗷的号角再次响起,盛京城门开了又合,大队的军队涌出来,盛京的战役打响了。
战斗从清早打到黄昏,其实这就是落华军战斗力和南昭军意志力的对决,最终,在日落时分,落华大军齐齐推进到了城门下,南昭军越来越少,城楼也被拿下,很快盛京的城门就被打开了,大军涌入城中,不多时就俘虏了还在抵抗的葛如飞,一个时辰后皇城也被攻下了。
盛京城终于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