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人一大早就上山了,千寻看着眼前“槐山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顿觉一阵亲切感,算起来这次下山也不过七十六天,光说在鬼门关也转了好几圈,如今安然回来,真是恍如隔世啊。
“好了,不是你一路催要快点吗,还磨蹭什么。”怪医变态不耐烦地催道。
对,阿羽还在等着她。
千寻向守门人通报了,一会儿功夫门就开了,她看着黑脸的陆庆生,讪笑地后退了几步。
陆庆生扳着面孔:“好你个风千寻,还知道回来!”
千寻陪着笑脸:“先生您怎么责罚我都行,能不能让他俩先进去给我妹妹治病啊。”
他转向怪医变态和木青,语带疑惑:“两位是——”
“老头子三十年不出山,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伤心啊。”怪医变态在那里装腔作势。
陆庆生的砖块脸也有了震惊的表情:“莫非阁下是无牵前辈?”
“好了,快带我们前去治病吧,不然这臭小子要急死了。”怪医变态很拽地摆摆手。
这下陆庆生也没有急着惩罚千寻,领着他们匆匆往后面走。
“先生!”一声大叫。
千寻抚额,酒糟鼻,这人是不是前世和她有仇啊,没看到她着急地赶路吗。
她回头,酒糟鼻正在给千寻他们组上课,他这一喊,大家全回过头来了,莫辣椒不顾还在上课当先就冲了出来,肚子疼和项秋希也紧跟着,连酒糟鼻也跑出来了,身后众人也随着蜂拥而出。
“你这笨蛋!”
“阿千——”
“臭小子!”
当先跑着的三个也不管陆庆生还在,远远就喊上了,千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一齐冲了上来,肚子疼一把抱住她,莫辣椒用力拍着她肩膀,项秋希则是趁乱狠狠一巴掌拍到她头上。
“疼疼疼!”千寻大叫,下手这么重,让她强烈地怀疑项秋希是借机报复。
这会儿的功夫,其他人也都围上来了,千寻在众人的围攻下哀嚎,耳边是大家嘈嘈杂杂的声音,众人下手也多半没个轻重,混乱中挨了好几下,疼得她不住抱怨,不过心里却是暖暖的。
“够了,现在还在上课,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陆庆生一声吼,众人都乖乖散开了,只莫辣椒他们三个犹自怒瞪着千寻。
酒糟鼻走上前:“陆副院,这个风千寻的情况比较特殊,此次也是救人心切能不能从轻发落——”
“好了,去上课!对他的处罚容后再议。”
千寻心里感激,想不到关键时刻酒糟鼻还挺仗义的。
这边刚被陆庆生喝住,旁边其他组众人听到动静,也都好奇地看向这边,小胖已经冲到门口,被一个不熟识的先生从后面硬拉着领子拽着,还在远远地朝千寻招手,千寻也高举起手,被陆庆生一瞪,吓得赶紧放下了。
陆庆生喝退众人,把千寻三人领到叶可玖住的后院,也没说不让她进去,就自己先回去了。
千寻有些忐忑地推门进去,穆风正从帘子后走出来,看到她,一瞬间神情复杂,接着就面无表情,一句话没跟她说,也没再看她一眼,转向怪医变态:“这位当是无牵神医了吧,请。”
无牵这时倒还有几分身为医者的自觉,正色敛神跟着穆风走到帘子后了,千寻和木青也快走两步跟上。
帘子后面叶可玖正坐在阿羽床头,抬头看到千寻,欣喜万分,慌乱地起身,撞翻了旁边的凳子:“千寻妹——”话陡然停在半截。
看她结结巴巴地站在那里,千寻低声安慰:“没事,他们都知道。”
她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千寻的手,千寻能感到她的手有点发抖,遂用力回握住。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千寻看向床上面色更加惨白,昏迷不醒的阿羽,再看怪医变态,他正一脸凝重地给阿羽把脉。随后众人就被怪异变态赶了出去,只留下木青在里面帮忙,谁都没有说话,等着结果。
似乎过了很久,怪医变态才出来,用手擦着额头的汗,有些气息不稳:“我且试试看吧。”
千寻松了口气,总算不是最坏的结果,总算还有希望不是吗?
被她握着的叶可玖的手,也是满手心都是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勉强咧嘴笑笑。
穆风和怪医变态讲着话出了门,没有看千寻一眼,木青看看千寻,也跟着出去了。
千寻心里一紧,穆风这次可是真生气了,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呢。
叶可玖推推她:“你先去跟穆先生解释一下吧,他这些天来可真是急坏了。阿羽妹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我照看着就行了,她醒了我马上知会你。”
千寻犹豫了下,点点头,跟了出去。一路上穆风完全无视她的存在,她低着头一直跟着他们,看他进书房不知和怪医变态说了什么,不多时就出来了。
“两位就住在这两间,不打扰了。”穆风指着他书房旁的两间隔间。
怪医变态叫嚷着:“还真是累了,我去补觉啦!青儿干什么呢,跟上,给为师铺床。”
木青当然不会理他,见他进去,穆风也转身进屋,千寻忙小跑两步跟上去,门却在她脸前重重合上。
“要不先到我们屋里坐坐?”怪医变态又探出头来。
千寻不想理他,只觉得被穆风这样无视心里很难过,又觉得委屈,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甘心,回身停下来直接跪倒在穆风门外,虽然这么跪着很不习惯,但是这个时代似乎跪才能显出诚意。如果这样能让他气消的话。。。
其实千寻原以为穆风很快会心疼,原谅她,可是这次她错了,她从清早跪到黄昏,其间陆庆生,怪老头,莫辣椒他们三个,怪医师徒俩个,叶可玖都过来过,还都进去不知跟穆风讲什么,可能有关于她的吧,不过穆风那里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你先起来,等过一段时间穆先生(师父)气消了再来吧。”他们都这么说,可千寻却固执地不动,像是想让穆风原谅,又或许是潜意识的在和他较劲。
天渐渐暗下来,冬天的风真是冷,而且一天什么也没吃,连运功也不能抵御掉寒气,刚刚莫辣椒他们还有给千寻送吃的过来,不过都被她推掉了,最后还是肚子疼硬拉着他们两个才把他们拽走。
一阵寒风吹来,千寻打了个哆嗦,身体已经僵硬了,三间屋子的灯也都点起来了,她倔强地注视着穆风的屋子,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穆风的屋子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是主人早就睡下了。
过了一会,隔壁房门响了,木青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叹了口气,表情复杂:“把这个喝了吧。”
千寻看着还是没有动静的穆风那间屋子,赌气一把推开茶碗,大声道:“我不喝,冻死我算了。”
穆风房门应声而开,千寻惊喜地抬头,却见他沉着脸,声音也冷得让她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你这是悔过还是示威?”
千寻一怔,只觉得难过委屈,却又倔强的与他对视:“那你不要管我不就行了!”
穆风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就要进屋,千寻心里一慌,再顾不得其他,起身想要拉住他,但全身早已僵硬,直接扑倒在地上,伸出不灵光的手指拉住他的衣袍,带着恳求:“不要,大叔,我错了,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跟我说话,不要不理我,大叔——”
穆风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来,不知过了多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俯身抱起千寻,转头对木青道:“劳烦这位小兄弟了,早点歇着吧。”就抱着千寻进屋了。
屋里暖融融的,真舒服,千寻往穆风怀里窝了窝,轻轻笑了。想到上次在四季谷看到的幻觉,她觉得自己脸肯定发烫了。
穆风有些粗鲁的把她放在凳子上,自己回身从火炉上提下茶壶,给碗里盛满,递到她手边:“喝了。”
闻着就是熟悉的姜茶的味道,还装什么装,明明早就连茶都准备好了,千寻忍不住欢喜,不过想到自己受到的冷遇,强忍着嘴角的弧度,把头扭到一边,坚决道:“不喝。”
“还使小性子!”穆风用力拽她,拽得她生疼,口气也是冷硬。
看他这般,千寻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不安都一起爆发了:“我哪里使小性子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却理也不理我,任我在外面又饿又冻,现在我手僵得动不了了,你还说我是使小性子,”千寻越说越来劲,继续指责他,“我几次差点把命丢了,就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好不容易有命回来,你就这么对我,还说我使小性子。”
千寻没注意到她的话已经反反复复,语不成调了,感觉到穆风慌乱地擦着她的脸,更是不依,絮絮叨叨地指责开来。直至被穆风紧紧搂进怀中,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穆风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无奈道:“好了,我的错,你没有使小性子,是我使小性子,好了吧?”
听他忽然软下口气,千寻抬头看着他,马上咧嘴笑了:“真的吗?”
“是,是,”他摇摇头,手指轻擦千寻的脸,“一会哭,一会笑的,真是个傻丫头。”
哎?千寻摸着自己的脸,果然是湿润的。
她一时错愕,她快被人杀的时候没有哭,试药那么痛苦的时候没有哭,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不会再哭了,可是为什么被穆风抱在怀里却会哭呢,明明经历了那么多,却居然像个小丫头一样撒娇使性子还流泪!
看千寻呆呆的,穆风赶紧转移话题:“好了,乖,快喝了姜茶。”
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千寻一下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心里一阵得意,谁让他凶她的。
千寻闭着眼享受着此刻的温馨和甜蜜,偏不凑巧,肚子里一阵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良好的气氛。
千寻窘迫地看着强忍着笑的穆风,正要发火,他急忙道:“我马上给你做好吃的去。”看着他急急离去的身影,千寻满足地笑了。
晚上她硬是赖在穆风这里不肯走,穆风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在地上铺了床被褥,其实千寻很想说她不介意他上床睡,反正床很大,不过他肯定不会同意,以前还以为他开明呢,原来也是个老古董。
不过至少还是够住了他的手,千寻紧紧握着穆风的手,感受着其中的温度,又跟他讲了一晚上的旅途奇遇,不过没提祈慕生和试药的事,反正过去了,没必要让他担心。
讲着讲着就睡着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