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一片死寂。
祝善那喑哑的声音又响起:“风王,您还是赶快解决了这里的事吧,大人在下面等急了。”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云桓的掌控之中,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以后。。。呵呵,他们还能有什么以后,但是至少,千寻环视着场中身上皆挂了彩的众人,保住他们的性命罢,她闭上眼,再睁开,心中已有了计较。
千寻后退两步,站到祝善身侧,执起长剑看着众人:“现在胜负已分,你们还是不要做无用的反抗了,束手就擒,尚可保得性命无忧。”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怒道:“原来你就是风千寻,就是你带兵灭的我平川,还逼死先皇,老子只后悔刚刚怎么没一刀捅死你!”
“就是,破国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就算是死在这西山顶上,也要拿下这女人的命!”
说着就有人挥着剑向千寻冲过来,不等她做出反应,旁边早有暗卫装成的士兵一步上前,那人在离她三尺的地方轰然倒地,心口处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场上众人皆是惊呼怒骂,却再也无人敢冲过来。
久未开口的罗青晏上前挡在众人面前,定定地看着千寻:“这就是你的选择?”
她还有的选择吗?千寻苦笑。
罗青晏道:“即便你是风千寻,但于我们而言,你也是相处了三年的舒沐,天下人皆知风千寻已死,你可以选择做你喜欢的,他们人虽多,我们也未必就惧怕他们,一起冲杀下去,最坏也不过就是一死!”
千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喉头哽咽,险些掉下泪来,慌乱地垂下头,掩去脸上软弱的情绪——其实有你这句话便值了,无论日后怎样,我也都能无悔了。
“那么,你选择做华国的风王,”罗青晏对着千寻伸出手来,“还是罗氏武馆的舒沐?”
肚子疼说的对,她永远有太多的顾虑,也永远做不来来去如风自由自在的战烨。
千寻后退一步,摇摇头。
罗青晏怔怔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再看千寻时已全然没了表情:“这就是你的选择。”
千寻狠下心不再看他,转而对着罗天赐沈冲道:“罗馆主,沈少侠,且听我一言。昔日天下大乱,纷争不平,有志者皆群起而逐鹿天下,无论是祁国、秦国还是落华,都不过是其中之一,天昭历经百余年战事方得天下太平,百姓长安,人常道成王败寇,若是每次战事结束后战败国都要反抗起义的话,那天下永不会有太平之日,百姓也永无安宁可享。”
“诸位可细想,落华平定诸国一统天昭之后,可曾亏待过哪国百姓,可曾加重徭役税赋?诸位爱国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但国终归以民为本,诸位做什么打算之前是否也该问一下当地百姓,问他们可愿再度挑起战事?前几年天下各地战乱纷起之时,放眼天下,妻离子散,国破家亡者可在少数,而这些,又可是落华一家独为?想必在场众位之中也有过亲戚朋友死于战乱的,那么多的悲剧皆是因战乱而起,现在,难道你们还想再次把天昭推入战事之中吗?”
“那难道我的家人被你们所杀,我还要忍气吞声不成!”立刻有人反击。
“阁下有家人死于战乱,但那是以前的事,人活着总该向前看的,难道现在你就没有朋友家人,你还想让他们也为战乱牺牲吗?”见他微愣,千寻又补充,“我只能把情况说与你们听,却无法决定你们的选择,但是,”她举起长剑,“现在的和平是牺牲了无数人的性命才换来的,他们的血决不能白流,若是你们执意反抗,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罗青晏道:“若是我们反抗,当会如何?”
千寻看着他,终归还是轻声道:“罗,少侠,若是天下太平,那当初你也不会和岚姑娘分开,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了战乱,百姓能够安居乐业,骨肉不必分离,爱人不必远走,这样的和平,你是当真想要破坏吗?”
罗青晏的手在袖下松了又合,合了又松,不等他应答,有人已是忍不住开口:“纵然你说的再好,现在我们也是骑虎难下,不反抗,难道等着被杀不成?”
“是呀,是呀!”立刻有人附和,他们想必是心中已有动摇,却还担心性命不保。
旁边一直沉默着的罗天赐首次开口:“若是我们不加反抗,那风王可能担保这里这些人和他们的家人性命无忧?”
千寻心中一喜,正要答话,身后有人抢先道:“一群乱臣贼子,已是强弩之末,还妄图谈条件!”
云桓!千寻心下大惊,脑中飞快运转,看着众人道:“你们这次企图谋反在先,但终归并未引起战事,也都迷途知返,便不加追究了,但谋反可是大罪,若是以后还有人心存不轨,”千寻眼神扫过去,厉声道,“那便诛灭九族,一个不留!”
场上众人得了千寻的许诺都松了口气,却听云桓又道:“现在还拿着兵器,怎么,还不死心!”
他今夜这是怎么了!千寻只得再次道:“你们还不放下兵器,跟着官兵先回城中府衙记录,明日就可离开了。”说完,也不等云桓再开口,小跑着到了他跟前,头抵上他的胸口,一只手拉起他的衣衫,轻声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云桓身子一震,终于软下口气,对着祝善命令道:“还不照风王所说的去办?”说罢牵起千寻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千寻忍不住回头望去,正好和罗青晏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悸,狠下心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下山的路上看见官兵已是在整顿回程,火把一道道的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延伸开来,直通城中,身后的山被抛得越来越远,犹如那些前尘过往,这一路走下去,就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啊。
“看什么呢?”云桓忽然把千寻打横抱起,问道。
“你放我下来吧。”千寻尴尬地挣扎。
“别动。”他低头吻上千寻的额头,千寻登时吓得不敢再动弹。
“肚子疼他们呢?”
“回去再说。”
他如此说,千寻便不再问,三年之后再见的这个云桓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可能是他们之间太熟悉了,千寻对他总是无法像其他人那样恭敬畏惧,但这次,她是真的怕了,很害怕,她猜不透他的想法,也摸不清他的行动,而他,却知她所有的软肋。
千寻不知道他累不累,从入了城门他就一路把她抱回府衙,中间片刻也未歇,早有人牵着马车过来,却被他厉声喝退,终于到了府衙,千寻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一路,实在是太长了。
正好门外到了辆马车,门帘被掀起,千寻一眼瞟过去,竟然是肚子疼和无忧,还有谢河未盈他们几个,不过都是动也不动,她心下大惊,转向云桓怒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不想云桓比她还愤怒,看着她不说话,忽然加快脚步,大跨步把她抱进屋中,重重地扔在床上,直磕得她后背生疼:“我把他们怎么了?呵呵,阿千,难道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可信,我和子誊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以为我会把他怎么样,啊?!”
听他这么说千寻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想起来刚刚确实是自己太过激动,辩解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总归我在你心中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还管什么呢!”他自言自语着,忽然竟是伸手解身上的衣物,“索性我便让你永远也忘不了我就是。”
千寻大惊,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挥掌对着他:“你疯了是不是,你若乱来我就不客气了!”
他也不避,直直地挺胸迎上来:“刚刚你不是还为那些人费尽心思脱罪么,怎么,现在就不管他们性命了?”
千寻惊愕地看着云桓,掌中的力道软绵绵地泄去,他却早已脱了长衫,趁机抱着她一起滚落在床上,双手毫无章法地撕开她的衣衫,唇则是胡乱地吻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空有一身武功,却连自卫都没有办法做到,她明明已经想方设法逃离所谓的命运,它却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他,等到他也愿意对她敞开心扉,却又要面对这样的结果。。。
她半生厮杀,生离死别爱恨情仇背叛追随荣辱尽皆经历过,哪怕是再艰难的时候也总告诉自己,人定胜天,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柳暗花明,春暖花开,她一直努力地活着,一直认真地等待着,但为何却只能换来这样的结果?
身上的人不知何时止住了动作,千寻木然地扭头看他,见他神色怔忪地盯着她的肩膀看,心中了然,咧嘴道:“你看,我十四岁的时候认识你,现在三十四,我与你的一辈子,也就这么长。”
千寻知道他也是记起了,她肩膀上以前这边有个牙印,是他中了栖心散的那次咬的,两人初定情时他曾摩挲着她的肩膀,说要她保留着这个,也要记着他一辈子,那时她以为他们真的会有一辈子那么长的光阴,可以相濡以沫,携手到老,但事实上,他们的一辈子,真的也只有二十年罢了。
云桓颓然地倒在千寻身上,两人良久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感觉到了千寻的眼泪,云桓慌乱地爬起身想要擦拭她脸上的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不想伤害你的,阿千,你别这样,我不会强迫你了,你看看我好不好,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但你别这样好不好?”他不断在千寻耳边重复着。
千寻转头看他,神色漠然:“那就放我离开。”
云桓抱住她:“除了这个,阿千,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要。”
“你会改变主意的,”他紧紧搂住千寻,“我再不会负你,以后只会对你好,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一定会的,给我点时间,给我点时间。”
怎么就是和他说不明白,纵然有再长的时间,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是什么。”
他苦笑出声:“你讨厌别人禁锢你的自由,我知道。但是阿千,你瞒下所有人远走润城,我真的以为你死了,这三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回来了,也总会在想,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了。”
“跟我回离城,做我的皇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等,等到你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