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书院众人都欢喜地筹备过大年的，结果年前几天在山下听到的消息，顿时把过年的气氛压下去了。
赵国和越国开战了，赵国调动十万军队突袭越国边境，越国不敌，守军连连败退，一连被夺下四座城池，越国从幽州急调了七万军队回防，把赵国人压制在了幽州以南，目前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
是以这个年过得也极为简单，大家都是在讨论战争的事，当然也不免有学生斗殴的事发生，在书院一再的监管下，总算不至于造成混乱，不过想让敌对双方国的学生好好相处也是比较难的。
年后没几天，有四个学生被家里接走了，都是赵国人，听说是退学了，怕学生在书院被其他人欺负。
想想也是，赵国主动挑起战事，从道义上来讲，受到的责难自然多些。
“你们说哪方会赢啊？”吃饭的时候听到周围人都在议论，莫辣椒也忍不住开口。
“我看是越国，他们这次派出的可是老将越孟尝啊。”肚子疼答。
越孟尝这人千寻也听说过，少年成名，至今二十余载，带兵作战经验丰富，为人严谨，善守可攻，是越国的头号大将。
“而且，听说越国这次的副将叶思堂也是一员勇将，相比之下赵国的将领就显得有些匹夫之勇了。”小胖咬了一口肥肉，含糊地插嘴。
真的有输赢吗？千寻有点怀疑。天昭这几年鲜有大的战乱，多是各国之间的小纷争，不管越赵两国有没有一统天下的心思，但在这个时候打起来，不管结局如何，只会折损元气，让其他国渔翁得利，毕竟这两国都不是目前就有统一天下的势力的国家。不过算了，总归这些事也影响不到他们，她何必操这个心，还是好好享受年假为上。
天昭每年年初和年中都会有祈福仪式，年初的更为正式，书院所有人员在那天都要穿上祭祀的礼服，在院长的带领下去大殿前鸣钟礼拜，祈祷新的一年国泰民安，万事皆顺。
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整整折腾了一天，又是跪拜，又是听经，一结束众人就纷纷喊着累回去休息了，千寻向来坐不住，这么一天下来，更是直接跌回了床上。
祈福通常都是在上元节之前，上元节过后，年假也就正式结束了。
恢复授课后没几天，莫辣椒和肚子疼都分别收到了家里托人送来的慰问书信，看得千寻万分眼馋，在这里肯定是没人给她送信的，年前他们往家寄平安信的时候她也给小不点写了封信，可惜是永远寄不出去的，后来她就去后山把信叠成了纸飞机扔到了山涧中。
现在看着莫辣椒和肚子疼兴奋地拆信，莫辣椒家里还给他捎了银票和吃的，看得她不禁心头泛酸，不知道小不点过年有没有人陪着，有没有一直消沉，千寻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见项秋希淡定地坐在一旁看书，她不禁好奇：“阿希你不担心家里吗？”说来还从来没见他写过家书，也没有收到过，现在越国还在打仗。。。
“没事，不会波及到我家。”看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千寻也就不再追问，其实他们在一起不管是谁也很少提及家里的情况，大约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三个月后，战事结束了，如他们两个所言，越国打退了赵国，收回了城池，赵国十万兵将只剩下不到两万，不过越国也折损了不少人马。
三月十五，是叶可玖的生辰，天昭女子十六岁及笄，及笄后便可婚嫁，所以大户人家姑娘的及笄礼一般办的都比较隆重。千寻也是听穆风说这几天怪老头夫妇正在筹备着叶可玖的及笄礼，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很热闹。
叶可玖祖籍是越国人，她的父亲也就是怪老头的儿子就是在这次越赵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叶思堂，听说已经被提升为兵马将军了。不过也没见叶可玖一家多高兴，前一段时间听说她父亲上了战场叶可玖明明还是挺担心的。
“我六岁就跟着祖父祖母了，印象中父亲严厉刻板，说来我总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而且父亲和祖父也不太亲近，当年就是两人争吵后祖父一气之下搬到秦国来，后来又受邀做了这里的院长的。”
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事情叶可玖似乎倒是很看得开。
因着这些原因，叶可玖的及笄礼并没有将军女儿该有的隆重，也没有千寻想象中的热闹，只是怪老头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请的也都是熟人，按着礼仪过了过场子。
期间千寻就一直陪在叶可玖身边，及笄后到正式婚嫁前按礼叶可玖就不能再见男子了，以前怪老头对他们下山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晚上，众人都在外面酒宴上，千寻吃得心满意足，就在叶可玖房里帮着把莫辣椒他们的礼物给她，试探着问：“叶姐姐你及笄后就不能见莫辣椒他们了，你怎么想，有没有和叶院长谈谈？”
叶可玖听懂了她的意思，垂下头，好一会儿才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谈这种事，而且，而且——”
“我看叶院长很开明，你和莫辣椒又是两情相悦，你好好说，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叶可玖不知道听到千寻说话了没，只是怔怔地盯着她刚刚拿过来的礼物，礼物都是包着的，有什么好看的，是害羞了吧？
“叶姐姐？”
“恩，你说什么？”
“嘿嘿，”装傻充愣啊，千寻接着刚刚的话茬，“你当然要和你祖父说清楚了，不然他不知道你的心意，把你嫁给其他人怎么办？”
她沉思片刻，迟疑道：“让我想想吧。”
不过没有给她什么考虑的时间了，叶可玖生辰后五天，从越国捎来了一封信，是叶可玖的将军父亲寄来的，说是已经给她说好了婚事，随后就会派人来接她了，让他们都准备好。
叶可玖知道这件事后，马上慌了神，找千寻商量对策。
“你祖父那么疼你，你跟他说清楚，你不是说还没有下聘吗，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千寻劝道。
这次叶可玖听了千寻的建议，立马跑去和怪老头说了，千寻想着以怪老头对叶可玖的疼爱，肯定会尊重她的意见的。
千寻就在房里等着，大概一个时辰后，叶可玖才回来，不过脸色不大好，千寻拉起她的手：“怎么样？”
“祖父说，只要他肯，肯提亲，在父亲派来人前就把亲事定下就行了。”
千寻松了一口气，笑骂道：“那不是皆大欢喜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叶可玖看了她一眼，苦笑：“但是，他不喜欢我，不会提亲的。”
“怎么会？”千寻大惊，“我上次问过啊，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真的？”叶可玖一把抓住她，满脸欣喜。
千寻点点头，上次问的时候莫辣椒对叶可玖绝对是有好感的，但是，应该也是喜欢的吧，她忽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也不知道怪老头什么时候行动，千寻有些心急，想问问莫辣椒吧，又怕叶可玖难堪。这样坐立不安地等了两日，又去叶可玖那里时，已经有了结果，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千寻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叶姐姐？”
叶可玖转脸看她，两天前还好好的，现在看着却是一脸苍白憔悴，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怎么办？他拒绝了，他不喜欢我呢，怎么办？”
千寻抱住她，她开始抽泣，过了很久，她哭得累了，睡着了，千寻把她安置在床上，转身去找莫辣椒。
找到莫辣椒的时候，他和肚子疼正在屋里争吵，千寻上前拉开两人，提着莫辣椒的衣领把他拽出去，怒问：“怎么回事！你不是喜欢叶姐姐的吗？”
他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她了？”
“你不是说她很不错，长得挺漂亮，又是个才女吗？”
“喂，你没事吧？这样的女人很多啦，难道我每个都喜欢。我承认她人不错，一起玩得也挺好，但我可只把她当朋友的。”莫辣椒愤愤反驳。
千寻无话可说，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好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第二天去看叶可玖时，千寻决定更改策略，不停劝她：“别哭了，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啊。他那人又自大，又是坏脾气，还是个大色狼，这种人趁早忘了才好呢。”
叶可玖止了哭，哽咽着：“别这么说，他，他很好，项大哥他不是那种人，只是喜欢这种事不能勉强。。。。”
后面的话千寻已经听不进去了，“项大哥？”她呆呆地重复。
这个事件太乌龙了！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搞错了对象，可是平时明明看到叶可玖和莫辣椒很谈得来啊，而叶可玖却是很少和项秋希搭话，这还真是。。。
千寻拍拍自己的脑袋，又敲开了项秋希的房门。
“怎么了？”他已经脱了外衣，看来要睡了。
呃，千寻发现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听阿离说你今天又不正常了？”项秋希关上门转身看她。
千寻支支吾吾道：“其实，阿希，叶院长是不是和你说过叶姐姐的事了？”
项秋希皱眉看着她，并不搭话。
“为什么？叶姐姐又漂亮又有才学，你不喜欢她吗？”
项秋希冷笑道：“那我呢，我哪里不好，你怎么不喜欢我？”
这个，千寻满头黑线，原来阿希也是个自恋的人。
“哈哈，”她干笑两声，“叶姐姐现在情况特殊，你就不能先答应下来吗，再说就算是成亲也是明年结业后的事了，说不定那时候你和叶姐姐就培养出了感情也不一定哪。”
项秋希大跨步走到千寻面前，紧紧盯着她，寒声问：“所以你不愿意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就希望我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千寻被他这话问得怔住了，直到被他赶出门外，还犹自在发呆。
叶可玖这几天都很消沉，不怎么说话，千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而项秋希自打那天夜里，就再没和千寻说过一句话。
“你怎么惹阿希了？”肚子疼好奇。
千寻自知理亏，只尴尬地笑笑。
“我决定嫁给那个人了。”眼看着叶可玖父亲的人这几天就要到了，叶可玖忽然改口。
“叶姐姐？”千寻震惊。
“女孩子总归要出嫁的，又有几个人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我能够遇到喜欢的人，虽然是没有结果，但比起其他女子已经幸运多了，我知足了。”
“可是，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能够开心吗？你们甚至没见过对方。”
“女人都是这样。千寻妹妹你现在能够待在喜欢的人身边，又没有人约束，一定要好好珍惜，要幸福。”她拍拍千寻的肩膀，笑靥如花，千寻却觉得那笑里含着太多的落寞和无奈。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能干涉你的决定，但是叶姐姐，你还记得阿羽离去时说过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幸福吗？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别一时意气用事做出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他不愿意，我拒婚也只会让祖父为难。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千寻妹妹。”她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如果是我，我想我会不甘心就这样决定以后的路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去争取，这样不管结果如何，至少都不会后悔。”千寻也只能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
“那样结局就会不同吗？”叶可玖仰头问她。
“不知道，”千寻摇头，“只是努力过，或许遗憾会少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