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上,凤颜宫外的如云台,寒风凛冽。
雪白狐裘迎风而动,却也不能让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动摇半分。
她看的是雁门关的方向……
她的儿子,北汉朝的九皇子易麟,三个月前随军出征,年仅十七岁的英俊少年,继承了易氏皇族的骁勇善战,是她这一生的骄傲,也是她的娘家,王氏家族未来的希望。
然而,就在七天前,前线忽然传来密报,说九皇子被困鸣沙湾,中了敌人的埋伏,掉进了流沙坑,生死不明。
流沙坑是“行军记转述”中的一种地面机关,作为将门之女的皇后自然清楚落入其中的后果,要么全身而退,要么尸骨无存!
母子连心,这位可怜的母亲每天不吃不喝的站在这皇城最高的如云台,她在等,等着前线传回的最新战报,她希望,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伴随着皇城九门大开,前线八百里加急一路传来的噩耗,她跨过白玉护栏,纵身跳下。
……
烛光摇曳,室内温暖如春,一屋子的奴婢和太医神色慌张,皇帝下令,皇后若是去了,这些人就连同其家眷一起给皇后殉葬。
凤颜宫新月殿内,令人窒息的氛围在一声轻唤中有了一丝生气。
“乐儿。”
“娘娘,娘娘您总算是醒了。”
乐儿,凤颜宫总司务女官,大将军王班的外甥女,是这位皇后娘娘的心腹。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后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太医院掌院刘世通心里念叨着,只要她不死,大家命也就保住了。
皇后看到自己的寝宫内跪着一大群人,似有疑惑,“本宫明明已经跳下了如云台,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乐儿握着皇后娘娘的手,轻声道:“有人刚好经过,救了您。”
“是谁?”
“羽林军林曦阳。”
“羽林军?”皇后淡淡的表情,“林曦阳?”
……
夜幕星辰,凌云阁奉天台天尊殿内,皇帝易成正坐于殿中,高台之下,大将军王班,大司马刘明宣,丞相焦田,还有一白袍小将,他是九皇子在军中的副将。
皇帝扔了手上的奏章,劈头盖脸的骂道:“一群废物,三十万大军,打不过人家十万,输了也就算了,还……”
大将军王班立刻叩头领罪,“臣,失职。”
他说完,跪在他旁边的大司马也开口道:“皇上,臣也有罪,是臣没有保护好九殿下,臣,罪该万死!”
眼见前两位位高权重的老大哥都自请死罪了,丞相焦田眼珠子咕噜一转,竟然哭了起来,掉了几滴眼泪,哽咽道:“皇上,是臣无能,九皇子出征西夜,臣就应该跟着一起去,他们要抓,抓微臣就是。”
皇帝冰着一张脸,冷哼一声,边走下高台边说:“你去?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有个屁用?”
皇帝都被气得说脏话了,连形象都不顾了。
大司马和大将军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丞相焦田听了皇帝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臣该死。”
皇帝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是北汉开国元勋,又因为在六年前战死沙场,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好色之徒当上丞相的,如今,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挥挥手,“滚!”
四人转身见礼准备退出殿外,可就在要抬腿跨门槛的时候,皇帝冰山般冷酷到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军中副将?”
林曦阳立刻转身,“末将林曦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曦阳?”
“你留下,其他人,滚!”
皇帝一声令下,三位朝中重臣灰头土脸的滚出了天尊殿,在宫门口分别时,三个人脸色都不好,各怀心思的彼此告别,各自回府。
大将军王班刚出凌云阁大门就被乐儿请到了皇后的凤颜宫正殿,此时此刻的皇后娘娘,脸色依旧很差。
“臣王班,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
“哥哥,一家人,不必多礼。”
“乐儿,你们都下去吧。”
乐儿应了一声,带着天音殿的所有侍女退了出去。
天音殿,是凤颜宫的正殿,举办春耕祭祀前,皇后接见皇亲国戚中女眷的地方。
王班看着皇后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内心无比难过,他这个妹妹,为整个王氏家族奉献了自己的一生,如今,自己却连她唯一的儿子都保不住。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九殿下,让他如今……”
王班老泪纵横,痛心疾首,他痛苦,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的外甥九皇子殿下全须全眼的带回来,还因为九皇子一死,皇后将失去在后宫如日中天的地位,而王氏家族也会因此失去朝中各方势力的拥戴,试问,谁会把自己的前途押在一个没有皇子的家族上。
皇后看着大将军王班老泪纵横的模样,再想到自己那个已经魂断沙场的儿子,强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痛苦,难过,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哭的肝肠寸断,直到自己没了力气,瘫倒在羊毛坐塌上。
作为兄长,王班只能看着,他内心的怒火正在燃烧,他的五脏六腑就快被烧焦了。
天音殿内,凤玉桌前,王皇后凄凉绝望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丝寒光,她是将门之后,自幼也是练沙场读兵书,对于前线的排兵布阵也颇有研究,所以她就让王班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给她听,然而当王班说完之后,王皇后双眉紧锁,雍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令人胆寒的诡异笑容,她的眼睛充满杀气,让人看了就有一种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麟儿没死。”
王皇后此话一出,王班的魂儿都快被吓没了,立刻压低了声音,“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九殿下的佩剑和头盔都在沙层中找到了,除此之外,还有跟他一起陷在沙坑的将士,也都一一确认过了。”
“我知道妹妹你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这些东西都是为兄亲眼所见啊。”
王皇后忽然站起来,她的脸上不再是哀怨忧伤,而是从未有过的一种杀气,那种气息让王班这种久经沙场的人都畏惧三分,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妹妹,为了家族隐忍二十年,如今,要开始行动了。
王班不想劝说什么,九皇子一死,他们王家在朝中的地位就会急转直下,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也会以为没有儿子而逐渐衰落,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哥哥,我的孩子一定还活着,这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