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从二楼跑到一楼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学生已经把一楼事发地点围了个水泄不通。事发地点是江南酒家的后厨。医学院的学生法律意识还是很强的,尽管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但都聚拢在三米线之外。
一个瘦高的男人呜咽的摸着一具女尸,不停的问周围的人“她还有救吧?她没死吧?”
周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女尸的头颅已经彻底烧焦了。女尸右手套着一个隔热手套。
“四眼神怪”惊叫道“她的脚呢?”
围观的人们这才发现,蜷缩在那男人怀中的女尸的双脚不见了。女尸穿着长裙,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下面竟然没有了双脚。
男人一惊,左手顺着女尸的双腿向下摸去。男人嚎叫起来“缨子啊,你的脚呢?”男人欲将那女尸放在地面上。女尸却怎么也不肯把双手松开,依然环抱着男人的脖子。
男人哭道“缨子,别这样。”
女尸身体渐渐变软,男人终于把女尸平放到地上。
当围观的人看清死者的惨状均倒吸一口冷气。
女尸的身体是肿胀的,每个毛孔都是张开的。每个毛孔都有一个芝麻大的黑点,密密麻麻。女尸的头颅因为爆炸,齐脖颈往上被烧成了碳黑色。女尸没有一个指甲,露出灰白的指甲肉。那指甲肉像泡了多日的死猪肉,完全没有一点儿血色。
八分钟后,警察带着120赶到了现场并立刻封锁了江南酒家的出入口。几个穿白衣的警察开始对现场进行取证。闪光灯一下一下的闪着。每闪一下,“哀号男人”的面部就抽搐一下。
那些来看热闹的学生被封锁在现场立刻人声鼎沸起来,开始有人吵闹着要离开。
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大声道“大家都安静,谁不安静,谁就到公安局做一晚上的笔录。”现场立刻安静下来。风衣男朝人群张望了一下,道“服务员,去把餐厅背景音乐关了。”
齐北华道“这是邓丽君的《采红菱》,舞会上经常播,没想到这个饭店也喜欢这首歌。”孟小荷道“邓丽君的歌满大街都是,流行歌曲,懂不?别说饭店,旅店,火车站,都在放。”
一个20岁出头的男服务员要去把音乐关掉,那个哀号的男人站了起来,抗议道“不要关,缨子最喜欢的就是这首《采红菱》了。人都死了,让她多听一会儿吧。”
风衣男搓了一下鼻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把整个事发过程描述一下。”
“哀号男人”道“我叫姜梁,是这家饭馆的老板。忙的时候,我也在后厨掌勺。缨子……”
“哀号男人”,不,我们现在称呼他姜老板吧。
提到缨子姜老板又开始肩膀抖动起来,伤心不已。风衣男冷峻的看着他,道“接着说。”
……
缨子是我媳妇,刚从老家来。每年大学刚开学这一个月,都是饭馆的旺季,天天客满。缨子说来帮忙,可以少请一个服务员,这样就多节省一份开支。我不让她来,她偏要来。这忙了有半个月了,缨子也熟悉了各种设备的操作。
现在的大学生,很喜欢吃刚烤出来的鸭子。我这店为了招揽客人,暑假特意进了一台大型烤箱。这半个月,都是缨子在操作这台烤箱,一直也没有什么问题。客人都很满意缨子烤的烤鸭,还有不少学生专门订外卖呢。
刚才楼上208包间的学生有人要吃烤鸭,缨子就在下面烤。烤箱提示好了,她就和往常一样去拿,带着隔热手套。刚打开烤箱门。缨子连人带头就被拽进了烤箱。随即缨子又被从烤箱里甩了出来。缨子掉到地上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模样。
……
一个穿白大褂的警察走了过来,道“初步检验的结果证明死者死于30分钟之前。在死亡之前曾发生溺水,溺水时有挣扎。直接死亡原因是头部发生爆炸,但不确定是烤箱导致。死者身体肿胀和指甲全部脱离,是长时间浸水导致。双脚被砍之处,证明死者是生前被砍掉双脚并在水中极度挣扎,导致失血过多。”
姜老板双脚跺地,道“这不可能。缨子一直在店里忙着,出事前就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溺水?她去开烤箱的时候,是走过去的,没脚,怎么走过去?”
风衣男双手交叉,冲白衣警察道“小宋,详细讲讲。”
被叫做小宋的警察翻开手中的笔记详细解释起来。
……
当人死亡半个小时左右,就可能出现早期的尸斑。尸斑的形成,是由于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尸体低下位血管充血的结果,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些斑痕开始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即为尸斑。
如果是溺死,或者死后立刻给人推到水中。根据水流温度不同,如果是冷水的话,(比如海水)毛细血管受冷收缩,也不容易产生尸斑。并且,尸体在水中,因为受水流因素影响,姿势就很难固定,在这样的情况下,尸斑也会相对淡些。
本案中的死者出现的是早期的尸斑,可判定死亡时间为半小时。而尸斑的颜色是紫红色,可排除是溺水死亡。
死者肺部有出血,少量的水以及简单的藻类,则暗示在死亡之前曾发生过溺水,溺水时有挣扎。牙齿缝隙中的简单的藻类证实了这一点。
尸体的头颅残留部位有红肿边缘,这些红肿边缘是由于红细胞尝试修复烧伤的皮肤造成的。可确定受害者死于燃烧。
这是目前初步调查的结果,更详细的尸检结论还需要到局里进行人体解剖后才能得出。
……
风衣男使劲搓了一下鼻子,道“208谁点的烤鸭?”
齐北华慢腾腾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我点的烤鸭。”
风衣男皱眉道“是你?”
齐北华有些害怕道“啥意思啊?你认识我吗?”
风衣男道“我已经调查过你最近的行踪了。今天早上在八号楼女生宿舍楼水房发现一具女尸,该死者生前曾与你一起在舞会出现过。你多次邀请该死者跳舞,都被拒绝。现在这名死者烤的那只鸭子,是你点的。”
齐北华嚷道“你这叫牵强附会,我点只烤鸭,就能把人点死了?”
风衣男道“回公安局做个详细的笔录吧,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齐北华还想说什么。
一个女警察接了一个电话,回头道“队长,学校小公园的亭子中发现一名女生上吊自杀。死者同样无脚。已经有人确认死者叫徐莉娜,是学校舞蹈团的副团长,擅长华尔兹。现在张队正带人赶往事发现场。”
齐北华一下瘫坐到地上,面色苍白道“徐莉娜也死了?”
风衣男道“你认识徐莉娜?”
“认识,大一新生舞会上,娜姐请我跳了好几支舞,还劝我报名参加学校的舞蹈团。”齐北华开始用手扒拉头,面色越来越苍白。
……
每个人都被问询并做了笔录。当警戒线撤掉,所有人可以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了。齐北华被风衣男带走了,说是去做更详细的笔录调查。“四眼神怪”吵闹着要跟着去,被柳随耘和孟小荷几个女生强拉了回去。
一个秃顶的小老头看人们散去,兀自从墙角走了出来,慢腾腾的朝校家属区走去。这老头虽然没有进屋子里,但刚才一直在窗外盯着看,所以给我印象还挺深刻的。看我盯着老头的背影不放,刘定天道“那老头是咱们学校的一大怪,别去招惹他,回去吧。”
“他怎么怪了?”我突然对这老头很感兴趣。
“他是个疯子,据说曾经破过好几起离奇的案子。文*革前是咱们学校法医系的系主任,讲授法医毒物分析和法医精神病学两门课程。文*革中受到过冲击,疯了。虽然后来平反了,但人还是痴痴傻傻的。学校照顾他让他继续住在学校家属区。没孩子,一直是老伴照顾他,前段时间他老伴也去世了。”
我好奇的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大胖子,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定天摸着肚子,笑着说道“我爸就是咱们学校后勤部长,你说我啥不知道吧?”
靠,敢情算是个官二代,难怪这肚子比一般人都大。
……
今天一天接连死了三个人,整个校园都沉浸在恐慌之中。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上铺的左立棠没有声响,但我知道他没睡。其他几个哥们也都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马小虎小声道“没想到死的三个人都和齐北华有交集呢。”
黄玮道“马小虎,你想说啥直接说。”
马小虎道“警察怎么不带走别人,就带走了齐北华呢?肯定他嫌疑最大。”
黄玮道“嫌疑个屁,齐北华这几天的行踪都有在场人证。他哪里有时间去杀人?”
马小虎不服气道“那他也脱不了干系,怎么死的三个人都和他认识?而且都喜欢跳舞?而且都把脚砍了?脚砍了还怎么跳舞?”
黄玮清了清嗓子,刚想反驳。左立棠突然坐了起来,示意大家安静。
窗外好像有人在唱歌,时远时近,非常缥缈,若有若无。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这歌声。整个寝室顿时安静的掉根针到地上也能听到。估计整个校园都在安静的听这缥缈的歌声。
……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妹有心
得呀得郎有情
就好象两角菱
从来不分离呀
我俩心相印
……
划着船儿到湖心呀
你看呀么看分明
湖水清呀照双影
就好像两角菱
划着船到湖心呀
你看呀么看分明
一个你呀一个我
就好像两角菱
……
九月份的天还是挺热的,夜里没有关窗户,只是挡了窗帘。黄玮悄悄从床上下来,朝窗台摸去。黄玮猛然将窗帘掀起,没等将头探出窗外,就嚎叫起来“妈呀,我的眼睛。”
左立棠直接从上铺跳了下去,把灯拉开。只见黄玮的脸上划了重重的四道血痕,左眼的眼皮被划的血肉模糊。
哥几个赶紧都跳起来,找纱布的,拿酒精的。黄玮捂着眼睛道“窗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