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卜安生。江禾出了门他就一直尾随着她,生怕她出事,见她身子向湖里一歪不由惊叫出声,冲上前来死死将她抱住。
“江姐江姐,听我说,好男人有的是,为那孙子要死要活咱不值!”他劝道。
“我没说要跳湖啊,”江禾挣扎着推开他,捂住鼻子,他的一身酒气勾得她胃里翻江倒海,所有东西直堆到嗓子眼儿。
“哇!”她急忙就地一蹲张口便吐,这一开始便搜肠刮肺,有多久,没有尝过这种被酒精烧得胃疼头痛的感觉?
卜安生搀着她一步步地往回走,走了几步,江禾几乎是瘫到了他的身上,寸步难行。
“亲姐啊!”他叹了一声,背着她上了楼。
西西陶淘等人不知何时撤了,连池早也不见踪影。只见励至倒在杯盘狼藉的沙发旁睡得鼾声四起。
“你睡床,保证没事,”卜安生道。
“不,我要睡沙发!”奇怪她醉得四肢无力竟然还能记得陶淘说卧室那张床是不知被多少个女人睡过,她想到要睡那张床就更恶心。于是不顾卜安生的好意执着地睡在沙发。醉酒后的一份清醒居然是,有励至在,她便可以安然入睡。
江禾倒在励至身旁的沙发上,头对着他的头。昏昏睡去。
江禾特羡慕那些醉酒不作事倒头就睡的人。她不行,每次醉了必要吐一晚直吐到嘴里满是苦苦的胆汁。吐到也不知是几时,卜安生起初还起来看看她,后来干脆不起来了。励至一直就像死猪一样睡得香沉。
刚眯了一会儿,被励至喊醒。江禾揉着红肿的眼看着他。
“起来收拾一下上班了,这酒喝的!”他蓬松着大头打着哈欠。
她将被子扯到头顶,不理他。
“上班了上班了,”他又开始聒噪。
“不去不去,”她懊恼地扭着身子不好意思地说着:“就我这俩肿眼泡没脸见人,你替我请个假。”
“啊?!”他恍然大悟,既而嘻笑道:“你这算不算在我面前丑态毕露了?”
江禾蒙着头,想想昨晚酒醉之后还不知作了什么幺蛾子。相棋说过她,喝醉酒大哭大闹令人着实不得安生。
与励至等人喝了这次酒后,以后喝酒,励至美其名曰江禾:醉酒必哭。
好在,这次酒喝到吐血江禾也觉得值。这以后同事之间的关系前所未有的融洽。她大概是自省有效,牢记孙子们给她罗列的三大罪状,汲取经验教训,痛改前非。虽然还习惯视线与地平面保持45度角,但听到人声可以自觉地抬头并抱之以真诚的微笑,说话之间咬咬舌尖提醒自己尽量咬掉那些刻薄的字眼。
酒真是个好东西,没想到它还有促进人类感情沟通的功能。至此以后,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周在卜安生那里或江禾那里聚一次。轮番做东。不讨论工作,就是一纯喝。
当然,他们也充分汲取了江禾醉酒眼泪泛滥的经验,不敢再强迫我喝酒。一切随心,点到为止。每次聚会陶淘必会给他们录相,到第二天清醒后看看自己酒后癫狂样儿,小子们居然还会害羞。
工作的默契也有所提高。以前江禾带着诚见用压迫的口吻去命令,现在抛开对皇亲国戚们的偏见用心去发现各人的优点,扬长避短,工作安排落实到个人,同志们都毫不抱怨积极去做了。
就这样,在励至与池早的策划及众同仁的齐心协力下,海滩露营PARTY顺利进行。
那天江禾没能按开始时间到现场,与秦关一起宴请山西客户。席间,突然接到励至电话,说出意外了。
江禾一惊。
一切都准备得妥妥贴贴,烧烤炉架上了,电子篝火升起了,帐篷搭起来了,烧烤食品也洗好切好串好了。在准备点炭开烤的时候,居然发现,没有带引火设备!卜安生着急地拿着打火机不停地点,烧到了手炭还是不燃。
西西等人说出发前检查得好好的,所有设备一应俱全。谁也没料到会出这岔子。她开车回单位找引火设备的功夫,客户找到池早忍着饥肠辘辘表示失望之情,集团参会高层领导颜面尽失已生怒意。
江禾看了看表,乖乖,七点四十分,这是准备饿死那些韩国佬?
“老毕呢?”江禾问:“他怎么说?”
老毕没有去。打电话他只说了句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好,还能干什么,便不愠不火地挂了电话。
江禾直想骂娘。这个团队又怎么了?百密一疏落掉了燃火设备,丫的从六点开始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居然连个燃火设备都没有取回,现场居然就找不到可以做引火的可燃物。你是准备搞死谁?存心让策划部在高层领导和韩国客户面前引颈自戕吗?
江禾匆匆地在秦关耳旁耳语了几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便急急离席。往海滨广场的路上开始联系广场最近的酒店,问现在是否能接待三十人用餐,并且最快能多长时间饭菜上桌。得到答复后,给励至打电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马上通知在海滩上的人上车直奔定餐酒店。
江禾直奔到酒店,监督着上菜。一翻忙碌后见领导们颜色缓和,客户们开始有滋有味地吃吃喝喝,她松了口气。这才回头看看工作人员,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估计不知被高层领导轮番骂娘骂了多少遍。她看了看,励至和陶淘没来。
“那俩人呢?”她问卜安生。
“在海滩,看守设备,”他一咧嘴。
池早抽了抽鼻子:“这回让韩国人看笑话了,祖国荣誉何在啊?”
“你们去吃饭吧,”江禾说着,拉起卜安生驱车赶到海滩。
九点.夜色阑珊,绵延的海滩,迎着海风与海浪,励至和陶淘正打打闹闹地吃着烧烤,那炭火,已经燃起。
江禾看着这情景,听着不争气的肚子咕咕地拉着存粮不足的警报,刚压下去的心火再一次燃起:你们居然还在这吃得不亦乐乎,眼看小十点,还不赶紧收设备这是在干什么?
她一脚踢飞鞋子,赤脚走向海滩,怒气冲冲地向两人走去。
“来来,禾禾,”励至一手烧烤一手啤酒见她急忙招呼着:“快来吃,我烤的,味道不错啊!比烧烤店的好多了。”
“不吃!”江禾恶声恶气。
“吃吧吃吧,可好吃了,”陶淘这个声称素食主义的人拿着油滋滋的肉串吃得香喷喷。
肚子咕咕地叫着。可这两人这副嘴脸叫她如何吃得下?卜安生见她不吃,他也识相地劝着两人收设备。
“收什么收?”励至喝了口啤酒:“一会儿不还回来露营吗?”
他望着月光下江禾像孩子一样低垂着眼生着闷气,那一派的可爱啊,他不由胳膊肘自然地倚到江禾的肩上,心醉道:“今晚多浪漫啊,海上升明月,左手啤酒烧烤,右手红颜美人。怎一个惬意了得!”
他陶醉地望着夏夜的海上明月。江禾的心忽悠一下轻颤起来。仿佛将死的心脏受到强大电流的攻击后骤然搏动,直到恢复心跳。
她侧目仰视励至,先看到他的肩膀,再看到他坚毅的下颌,和那副月晕柔和下的猫咪笑,不安地吞了吞口水:难不成,我爱上了这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