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候仓皇望着我。
唤我喧凉。
「我装作不明白。只是和煦地对他笑了笑。」
“倒也是、姑娘性情温良,和喧凉并不像,夏临冒昧了。”
那天黄昏的时候、年轻公子从悬崖上坠落,幸而落在喧凉编织的渔网上,重伤未死。我悉心照顾了他几日,见他境况日渐好转,异常欣慰。我一个人、在这山下、除了喧凉,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别人。一年前喧凉不知加入了什么组织、从此很少回来,我自知无法插手,也就不闻不问。此时我对夏临隐瞒,不过是出于好奇。
我心中暗暗笑道——郑喧凉、你交了什么样的朋友呢?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对了、瞧我,只顾着自说自话了,你们还不知道郑喧凉吧。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与我有着极为相近的面容。除了那颗痣——喧凉的眉间有一粒美人痣,红似火焰,非常好看。我小时候总是盯着喧凉的眉间看,以为看久了,自己也会变得和她一般漂亮开朗。不过我对自己的个性也还算满意,小时候叔叔照顾我和喧凉,他说喧凉是火,我是风,永宁无痕的风,我想这大概与我不温不火的性子有关。
对了。我的名字,叫郑橙花。
那日被我救下的年轻男子的名字,叫做夏临。
「夏临...夏临...」多好听的名字,一听就觉得有故事。
「夏临,讲讲你的故事吧。」我在年轻男子的掌心写字,他看懂了,却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真不好。我内心有些郁结,不过转瞬即逝。至少夏临来陪我了。我不再是孤单一人。想到这里,我不禁欢呼雀跃起来。但是我的欢呼雀跃,与你们理解的不大相同。我握住夏临的手,情不自禁地转了三个圈,然后低低地发出些支离破碎的声音。
从那个早已废弃的嗓子。压抑喉管。略微有些痛。
「夏临」
他大约只能看我的口型来猜测。好在他明白了。接着我把他拉扯进我和喧凉动手搭建的小厨房里。我喜好煮茶、刚一进屋,扑面而来全是淡淡温馨的茶香。
“夏临还没问姑娘的名字。”年轻公子淡淡开口,声音如磬,非常好听。
我立刻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写完名字后顺便加了一句「橙花可否为公子煮茶?」
我听见他温柔微笑的声音,知道那是应允。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没想到救命之恩之外,夏临又多欠姑娘一个情。”
我浅浅笑着,挑出上好的雨后花来、将砂壶的温水煮到微微沸腾,耐心慢熬。沏茶沏茶茶叶用量及冲水温度均有讲究。例如铁观音未沏前卷成粒粒小圆珠,要滚水冲入,才能舒展。龙井则味苦而鲜嫩,忌过浓,恐苦味会掩掉鲜味,又因其嫩,更不能用刚滚之水,才能冲出绿意,且只能冲一两次。而这雨后花,必须用微微沸腾的水立刻冲泡、才能达到最佳效果,不失其甘冽、醇厚。
茶香飘满小屋的时候,夏临似乎有些异样的反应。我不明白,用眼神问。
他笑着搪塞过去:“没什么,我只是极爱雨后花罢了。没想到姑娘竟然会煮,其色其味均是夏临没见过的好。”
我被他夸得有些脸红,右手一抖,竟会把茶水洒了半盏。夏临摇摇头,替我收拾残局,见我怏怏不乐,还过来安慰。我真是不好意思了、招待人家不周,人家还对我这么好,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夏临见我这般,还以为我心中难过,非要想着法子逗我开心。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了喧凉私藏的三花酒和洞庭酒,他狡黠一笑,将两种酒同时加到空置的小竹筒里,接着混入几种随手采来的时令水果,摇匀成冻、诱人非常。
我鼓起嘴、馋了,恬着脸到他旁边,写字「给我尝尝?」
他风度翩翩,笑如明月:“原来看过一名姓吴学士的书,说有种酒叫“白茉莉”,由三花酒和洞庭酒调制而成,我就依着印象做了一杯,姑娘既是想试,就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