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当日兰天弃随漫天冰雪冲泻而下,被压在冰雪堆积的雪山之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醒来,只觉身上沉重之极。兰天弃陷在雪山中,周身四处皆是冰雪,动弹不得,只得略略活动了下四肢,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心下稍觉安慰。她想到不知白念宋情况如何,只是以自己目前的处境,自顾且不暇,对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雪崩之时,兰天弃被冰雪裹挟而下,幸好及时捂住了口鼻,屏住呼吸,才没有吸入冰雪堵住口鼻和肺部窒息而死。此刻她躬身蜷缩屈坐在冰雪中,打量了一下四周,空气从冰雪缝隙处透进,倒是不虑呼吸,虽然没东西吃,抓一把冰雪就可以解渴,暂时也无死亡之忧,只是,被困在此处,终不是办法。对生命毫无留恋的兰天弃,求生的yu望,在此刻是如此强烈!
想起师父师祖的仇还没报,特别是,那一双温暖的桃花眼,让自己冰冷孤独的世界,多了一丝温度,那种温暖,从未如此刻般,让自己难以割舍,哪怕是烈火,哪怕是一靠近就万劫不复,也愿意如飞蛾投火般,在温暖里死亡!
周身冰雪的寒意,提醒着兰天弃雪崩的那一刻,白念宋依稀呼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似乎随自己一起与冰雪同时滑落,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是葬身雪海,还是安然无恙?如果白念宋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还会有人关心自己不视自己为妖魔吗?还会只用一双眼就传达了无尽温暖吗?
兰天弃火热的心,忽然冰冷了下来。生或死,不过是一念间,只取决于那双温暖的眼,还在不在人间……
正茫然之际,怀中的银蛇动了动,它慢慢钻出,目光凝视着兰天弃似有所语,忽然银蛇对兰天弃点点头,接着往右侧爬去,又回头看看兰天弃,似是示意她跟上。兰天弃心中一动,手脚扑地,也如银蛇般往右侧爬去。冰雪原本并非坚硬之物,只是这雪山也不知堆积了多久,这底部早已压实,再加上低温下冰冻固化,竟也坚硬不让巨石。
于是银蛇在前领路,冰雪中它钻起来甚为轻松,只苦了兰天弃边爬边用双手掏空前方冰雪,遇到松软之处还会冷不防坠下,或是上方冰雪、石块等物落下,饶是她武功高强,也是疲惫不堪。本来银蛇乃性热之物,它若吐出白雾,冰雪遇之即化,将会轻松许多,奈何白雾含有剧毒,却是无法使用。兰天弃只得手脚并用,边爬边挖,行走得甚为艰难,好在越走越轻松,越走越明亮,显然已经渐渐接近雪山边缘。
终于,兰天弃觉得身上压力一松,试着挺直身体站起来,居然真的从冰雪中钻了出来,重见天日!回头看向来路,不禁暗呼侥幸:幸好被冰雪掩埋之地接近边缘,否则哪里有命在,更不用说从雪山下逃出来了。
兰天弃顾不得欣喜,忙四顾寻找起来,只盼能有白念宋的身影,但是空寂的山谷,哪有人迹?难道,白念宋已遭遇不幸?兰天弃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只觉心中空空落落的如这没有生气的山谷,失落如天上低沉的乌云压在心头,万念俱灰,胜过跌入雪崩的那一刻!
兰天弃再次现身江湖的时候,脸上依然蒙着黑纱。原本没有了白念宋,她希望能拥有白念宋替她易容的那张脸,奈何被压在雪山之下,那张脸已被损坏,她怅然地告别了与白念宋的过往,只有怀中的银蛇、青珠果和玄冰玉珠不时提醒着她,心底无法磨灭的记忆――那一段曾经拥有的温暖时光……
她凄凉出了玉龙雪山,想想左右没有去处,便决定还是去北京探查朱公子的下落。生,无可留恋,只是,师父和师祖的仇却不能不报,就当,给自己一个存在的理由。
自失去白念宋之后,兰天弃更为偏激孤僻,只恨老天何其不公,明明给了自己一份希翼的真诚和温暖,为什么又无情的夺去!难道这张残缺的脸,注定与不幸紧紧相连吗?!兰天弃将满心的不甘、仇恨和绝望化作对世人的厌弃,只有杀戮和血,才可以化解她的无尽悲愤,却也——助长了她的暴戾!
兰天弃孤身一人,打扮神秘,一路行来,居然也引来了一些宵小之辈。她窈窕的身姿,冷若冰霜的气质,有一种神秘的诱惑,有人说,这黑衣女子是个绝世美女,那一身孤傲,庸脂俗粉岂配拥有?她之所以遮住容貌,皆因生得太美,不想招惹狂蜂浪蝶。还有人说,这蒙面女子不过是个丑女,否则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凡是美女,谁愿意藏起美貌不见天日?
无论美或丑,兰天弃注定是个话题人物,她的独特,就在于她的特别,是因为她的孤独,给人刻骨铭心的印象。可是很快,她用行动给了人更深的印象――无情!冷血!狠辣!
嘲笑她丑陋的,想打她歪主意的,吹捧她美貌的……很多人都栽在她的手里,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她那双万年寒冰般冰冻的美目,只写着一句话:别、惹、我!
自然有人不信邪,结果验证:惹了,非死即伤!
兰天弃,来历神秘,性格孤僻,相貌不祥,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居然,获得了一个“无情女”的绰号!
她这样一个人,自然到哪里都显眼,江湖上的消息传得也快,很快有好事之徒得知,无情女去了岭南。就在有人猜测她的意图时,兰天弃已来到了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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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向府。
身为天下四大富商之一,向家在广州自然是首富,宅第也是首屈一指。向家家主向飞鸿三十多岁,服饰华美,面目英俊,只是一副鹰钩鼻子显得有些阴沉,灯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暗影,那张脸竟显得有些狰狞。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正在说话:“兄弟们今天到陆地上做点生意,干的正爽快,一个黑衣蒙面的女人在一边一直冷眼旁观,不管我们是杀人还是抢东西,她都那样冷冷地看着,叫人心里不知是发毛还是窝火,有个兄弟看的不爽,便挥刀朝那女人砍去,不想那兄弟竟惨叫一声死了。兄弟们不信邪,竟一连死了好几个,在那女人手下一招都没走过。最后老大看不过眼出手,那女人竟把他带走了!她说,要我们出海帮她做一件事。”
“哦?什么事?”向飞鸿脸色不好看,声音阴沉地问道。
“她说,要在海上拦劫一个人。要是不答应,就要了老大的命。老三,这女子我们不是对手,老大跟我们是结拜兄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没了老大,我们的生意也没这么好啊。”
向飞鸿道:“你的意思是,听那女人的,出海帮她?”
黑衣人道:“除了听那个女人的,没别的路好走啊。”
向飞鸿目露深思道:“她有没有说救什么人?”
“没说,只是很神秘的样子,好像听她自语说有了船,就算追到迷离岛,也要追到底。”
向飞鸿眼睛一亮:“迷离岛?不用考虑了,答应她,要人给人,要船给船,都听她的!”
黑衣人对向飞鸿的智谋一向佩服,生意人,有几个不是又奸又诈的?原本还怕要费一番口舌,如今见他点头答应,面露喜色,道:“那我就随那女人一道出海,这女人武功这般高强,又有我们兄弟们帮衬,劫个把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等事了之后,再接回大哥。”说完,黑衣人喜滋滋地走了。奇怪的是,他虽亲热地称呼向飞鸿为老三,可在向家,却像小偷一般,偷偷摸摸地翻墙头出去了。
向飞鸿在屋里沉思不语,灯光下神情莫测。
这向飞鸿身为武当掌门清木老道的弟子,居然暗地里与海盗称兄道弟?今日原为打探清性老道等人的动向,却不想意外发现这个秘密。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闪出,冷笑着离去。
次日,兰天弃领着三艘海盗船,潜伏在一座地处要道的岛屿上,等待猎物――南宫望一行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