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儿和青书一凛,赶紧跑进去看——却见屋内一片狼藉,白歧倒地,呼啸着哭泣,而杏妖抱住她,正在慌乱的安慰。
白歧一双沾满泪花的美目,却一变不变地盯着前方的床——床上,躺着一名男子,安静如斯。
“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为何。。。为何这般半生不死?啊!”白歧忽然叫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不要离开我!你不要走!我会找到你的!我会找到你的!你再坚持一会儿!”
“姐姐,你振作点!”杏妖双目中也含水:“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姐姐?”
白歧在她怀里不停挣脱:“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那个道士为夫君报仇,让开!对、对!还有这该死的银铃,竟然锁住了我丈夫的魂魄!我砸了它!”说着扬手作势欲砸。
杏妖忙叫道:“姐姐!姐夫住在里面!”
忽地一瞬,屋内霎时寂静。白歧停止挣扎,却全身颤抖,她将银铃捧在手心看,泪水悄无声息滑落:“夫、夫君?”旋即不省人事。
杏妖搂住白歧,慌乱道:“怎么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温柔,不会发疯的。。。姐姐!”
药儿上前,轻声道:“将她扶到床上休息吧。”
出了屋子,看着一脸落魄的杏妖,药儿将她拉着坐下,到了杯水递去,道:“压压惊。”
杏妖将水喝完,却脆弱地哭了,但她倔强地将眼泪擦干,一字一字,轻声说:“以前,我还是棵杏树妖,是姐姐助我成形。后来她遇见姐夫,拜堂成亲,便双双离开。。。才二十几年,才二十几年,怎么会这样。。。姐姐好像。。。疯了。。。”她说着,又落下清泪,青书站在一旁,看在眼中,却默不作声。
药儿为她拭泪:“她还做了那么美味的饭菜给我们吃,还有这么漂亮的小院,她会好的。”
杏妖点点头,哽咽道:“刚刚,拿来姐夫的魂魄,姐姐想施法将其打入姐夫体内,那魂魄却在瓶中,始终不出来。。。她二十年来奔波,只为这一刻,却。。。”
药儿皱眉:“怎么会这样?”
“姐夫的身子原本重伤,身上的一缕孤魂怕维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才。。。”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血!”药儿忽然道。
“嗯?”杏妖疑惑的看着她:“什么血?”
药儿笑道:“我的血!”
青书猛地省神,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开典当铺的啊?人家弄了一顿饭给你吃,你要还人一顿血?”
药儿扁嘴,瞧向他:“又不是很多。。。”
“你以为你有多少血?况且,为了一个路人说的话,你要搭上你的命?”
“可是。。。”
杏妖插嘴:“你们说什么啊?”
药儿握住她的手道:“你姐夫可能有救!有人告诉我,用我的血,可以治重伤不愈的妖瞳,你姐夫也是重伤,所以我想,可以试一试。”
杏妖看了看青书,又看了看药儿,最后垂眸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的方法,从未听说过。。。妖怪要血,无非是吃来增加法力。”
药儿握紧了怀中的瓶子,坚定道:“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等妖瞳好了,我就救你姐夫!”
白歧醒来时,已是傍晚。她温柔地在院内喂鸡,一脸平淡,仿佛什么都不记得。药儿凑到跟前,跟她要了点米粒,道:“我也喂喂!”
“嗯。”白歧淡然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这院子真平静,原本我不喜欢的,现在却,越来越离不开。”
她说:“我夫君喜欢这样的生活,连我们成亲,都是按人间的礼拜的。”她脸上渐渐扬起幸福:“一个小院子,两个人相依偎,天长地久,或许,还能子承膝下。”
“只是为何,我不害人,人却来害我?”说到此,她别开脸,不愿再说。
药儿问:“你的夫君,是蝴蝶吗?”
白歧睁大眼,药儿笑道:“好美啊,花恋蝶,蝶恋花,一定会有完美的结局!”
白歧脸上有了些颜色,将要说什么,忽听门口传来争吵声。接着就是杏妖气鼓鼓地回来,不一会儿,青书提着两个桶也进来了,他将桶放进院内的第一句话就是:“药儿,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待药儿说什么,青书又道:“那马车和车夫还在官道呢!”
药儿双手抱臂,嗔怪道:“等你想起要到何时?早被我拖过来了!”
“哦,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却听杏妖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白歧看了两眼,继续专注喂食。
药儿将青书拉至一旁,扁嘴道:“再等几天啦,等。。。妖瞳养好伤,好不好?”
“不行!”
药儿心一横:“不行!”
“你不行什么?”
“我不行你的不行。”
“。。。”
夜间,坐在庭院看了一会儿天空,天际灰蒙蒙,月亮上似蒙了几层灰雾,饶是如此,依稀还有几颗星星。
看了一会儿,药儿便回去睡觉,怀中抱着瓷瓶,望着漆黑的夜,嘴角勾起笑,笑却未入眼底:“妖瞳。。。”
另一边,白歧与杏妖坐在屋上,宛如两朵娇艳的花。
白歧淡声道:“你喜欢那个道士?”
杏妖没说话,白歧美目看着这深夜,流露温柔:“若他也喜欢你,自然很好,但是。。。小杏,你留下吧,跟我一起。”
杏妖猛地一颤,没有接话,却是小心问道:“姐姐,姐夫怎么样了?”
白歧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很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杏妖见状,赶紧拉住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了?哈哈!”白歧忽然大笑:“他躺在那里,躺了二十年了!一眼都没见过我,你说我能怎么办?为什么要这样?好不容易厮守了!”
“姐姐!不要急!药儿姑娘有办法的!”
白歧冷冷看着杏妖:“她有什么办法?”
杏妖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悚,讷讷道:“她、她的血。。。”
冷风呼啸,忽然一道声音宛如附了层冰,凉凉问:“谁要喝她的血?”
杏妖看去,不由瞪大眼:“妖、妖瞳!”
白衣女子,一身荧光,她此刻看向白歧,目中似露出红光:“你吗?”
杏妖赶忙挡在白歧面前,道:“她现在神志不清!待她清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妖瞳哼了一声,把玩自己的头发,凉凉道:“虽然我是靠药儿的血才捡回这条命,但我可不喜欢别人喝她的血,这点,你转告你姐姐!”说着一个转身消失。
杏妖回头看去,却见白歧已经昏倒在地。
药儿醒来时,迷迷糊糊中伸手摸了摸,接着瞪大了眼,咕咚起身掀开被子找——哪儿有什么瓷瓶?
她心中狠地抽一下,着急的一时说不出话,又在怀中,被子里重新搜寻了一下,却仍旧什么都没有。
“锁妖瓶,锁妖瓶呢?”
突然,门“吱呀”地开了,走进一个白衣女子,长发曳地,面容娇媚,她轻笑道:“早啊。”
药儿张大嘴,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
白衣女子上前,伸手探上药儿的额头:“发烧了?”额上传来冰冷的触感,药儿却无暇顾及,她怔怔地看向妖瞳娇艳的容颜:“你、你好了?”
她缓缓道:“还是,我做梦?”
妖瞳顺势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莫不是成天做梦?快起来吧!这都快中午了,你怎么那么能睡?”说完她就要走,却被药儿唤道:“等等!”
药儿慌乱起身,看着妖瞳道:“是我的血,让你好的?”
妖瞳却叹了口气,闭目扶额:“唉,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旋即睁眼,看着药儿笑道:“很大的人情!”
药儿一把抱住了她,抽着鼻子道:“我害怕这是做梦!太好了,妖瞳,太好了!”
“喂!你放开,不嫌凉啊?”
药儿越抱越紧,摇头道:“不凉!”
妖瞳身体僵了僵,旋即抚上药儿的头,轻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可惜是个人。。。人的寿命,很短的,遇上我在世那样的,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