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草药将她唤醒。
“药儿,怎么样了?”
药儿张了张嘴,喉中干燥难耐,她模模糊糊地看着赵胡华,模模糊糊地伸手。
他顿了顿,握了上去,说:“没事了。”
药儿嘟着嘴,紧攥他的手,又沉沉地睡过去。
赵胡华看得出神,她被保护地连小病小闹都很少,这么一场大伤,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想到这儿,他却笑了,然而瞬时又压抑下来。
药儿养伤,他是决计不能离开,但他的心,多半还是牵连山下。
山下,他的父母,快撑不住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赵大娘慌慌张张地跑来,脸色既是苍白,又是蜡黄。她拿出一个手帕塞给赵胡华说:“儿,若有命成仙,若无命。。。就好好过此一身。娘没别的什么,这是信物!”
赵胡华冷冷地看着她,漆黑的眼里未露出半点涟漪。
赵大娘又依依不舍地看他好几眼,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眼里早就布满红丝。
“娘亲!”
赵大娘猛地回头。
“为何将我递过来修仙?”
“大师说你有仙缘。。。”
“娘!”他冷冷打断:“我想听真正的原因。爹呢?爹在哪儿?你们,在谋划什么?”
“啊!”赵大娘全身颤抖:“你。。。你胡说什么?难为我忍痛割爱将你送来修仙,你。。。你,你就是这样学的?不孝!”
“哼!”赵胡华咄咄相逼:“你当我的母亲,当过几天?”
赵大娘全身瘫软,眉目如枯瞪,晃悠悠地倒下。赵胡华皱眉不忍,捏了个诀将她扶住。
“我都听到了,”他继续步步向前,将帕子中的东西拿开:“师傅走了以后,我听了两年!”
他拿出帕子中的水晶玉佩,此玉佩看着像玉佩,却比一般的玉佩厚很多,也小了不少,方方正正。正面光滑剔透,背面却雕刻很多繁杂图画。
“这是什么?”
赵大娘哽咽了一番:“华儿,他们还不知道你,你好好地躲在这里。。。你。。。”
他忽然轻声地说:“娘。跟我说实情,求你了。”
赵大娘张了张嘴,半晌落下一滴泪:“你爹叫我速去速回,药儿病了,你就在这儿照顾吧。”说着转身跑开。
“娘!”赵胡华急急伸手,却无可奈何。
“胡华哥哥,你怎么了?是药儿惹你生气了?”药儿拖着发白的脸,穿着那天买的花裙子,坐在赵胡华身旁,看庭院合欢花飘然而落。
“胡华哥哥!”她兴奋地呼唤,小小的身躯跑到合欢树下,略略一躬身:“药儿有练哦!那天街上的舞姬跳得很好呢,药儿很努力地记住,很努力地在学哦!”
说着她长袖挥舞,宛如一场风,卷起了更多飘散的合欢花!十三岁的身躯,正待发育,宛如一朵清纯的百合,亦或是在大片纯白百合花中,无意被清风吹出清伦的容颜。
“胡华哥哥!”她一边转圈一边叫唤,洒着银铃般的笑。
“啊!”花裙长摆,如缤纷杜鹃,药儿急急呼:“晕了,晕了!快来救我!”
下一刻,已经落入温暖的怀抱中。赵胡华紧紧抱住她,本来冰冷的身体被娇躯捂得炙热。
“胡。。。胡华哥哥?”她疑惑,却毫不客气地回抱回去,“呵呵,胡华哥哥乖,不要难受了,有药儿陪着呢!”
赵胡华将她拥得更紧:“药儿。。。你千万不要离开我。。。你真是一株良药。。。”
“呵呵!”
赵胡华将她放下,脸上表情无异:“大病初醒,不要闹了,快进屋吧。”
“对哦,我大病初醒唉!不行,我好难受,好痛!”说着,娇嫩的容颜上流下两滴清泪。
赵胡华轻柔地将泪珠擦拭,药儿一愣,心里颤得比平时更甚,她一下扑进他怀中:“胡华哥哥把我抱进去!”
少年二话不说,便将其抱起。
“药儿,我不是说了吗?以后叫我师兄。”
“啊!”她突地叫喊,咕咚从床上下地,玉足踩着冰凉的石板。
“你又干什么?”
“我生病了!”
赵胡华嘴角抽抽。
“所以,我要做饭给胡华哥哥吃!”
“回来!”
“不要!”她璀璨一下,便要逃脱,奈何瞬时全身不能动,只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赵胡华把她的鞋袜穿好,本想拒绝,却轻道一句:“去吧。”
药儿一溜烟跑出去,少年的身姿,已如松柏挺拔。
“呐!”
这回赵胡华吃了两口,道:“你要是伤好了,就赶紧去修炼。那狐妖才区区一点法力就将你伤成那样,你。。。”
“有胡华哥哥啊,有胡华哥哥就好了!嘻嘻,原来不仅我看胡华哥哥,胡华哥哥也趁药儿不注意看药儿呢!啊!”她又扑进了赵胡华的怀中,使劲地蹭。
“要是师父回来。。。”
“哼!”药儿鼓嘴:“撇下我们两个,不让他回来了!我要修炼成上等神仙,把师傅这个半仙揪回来,给我端茶倒水!”
“药儿,原先你修炼的地方有结界,今天去把它补好吧。”
“不!药儿想跟胡华哥哥一起,不然又要遇到危险了!”
赵胡华顿了顿,说:“那今天就不修仙了,下山找我的娘亲。”
“好啊!好啊!”药儿瞬间心花怒放:“赵大娘和胡华哥哥,母慈子孝呢!”
山脚只有几乎人家,几缕炊烟。都是有缘人,若是无缘,就算有心,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离开。
药儿一路叽喳:“胡华哥哥,你说我这身粉裙子好不好看呢?”
“胡华哥哥,你看,是药儿的玉蝶簪子哦!”
“还有,还有,药儿有没有长高?”
“吵死了!”赵胡华冷哼,越往山下越是沉重。
“胡华哥哥,马上就要到一个月了,我跟大娘说好了,你要抱我哦!大娘很漂亮呢。嘿嘿,胡华哥哥也。。。”她忽然怔忪,“怎么了?”
赵胡华顿住脚,宛如一块冰石,眸里一派死寂。
“啊!”药儿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急忙躲在赵胡华身后:“。。。火。。。火。。。火。。。”她全身都在颤抖。
“娘!!!”赵胡华惊慌飞奔,殊不知静下心来捏个诀,能快万倍!
“胡华哥哥!”药儿干净的眼中掉下一滴泪,提起裙摆跟着跑出:“胡华哥哥,危险!等等药儿!”
“不要!不要!”大伙熊熊烈烈,药儿死死地抓住他:“不要进去,会死的,会死的!”
“放手!”赵胡华嘶吼,将药儿推倒在地,奔入火林中。
“啊!啊!不要!胡华哥哥,等等药儿!”药儿跌跌撞撞,几乎攀爬着沿着赵胡华的路线向火林中冲去!
“胡华哥哥。。。赵。。。赵大娘。。。”坐在火林边缘,她被熏烤得一脸的灰,已觉不出眼泪如雨落。
少年有些瘦长,又有些挺拔的身躯从火红中走出,手上,还抱着一具尸体。
他谁都没看到,一步步走着,擦过药儿。
“胡华哥哥。。。”
他停下来,喃喃自语:“娘说,爹死了。。。”
“赵。。。赵大娘。。。”药儿拼死爬起,跟上少年的步伐,旋即死死咬住皓白的手腕发出呜咽声,双腿一软,再次坍塌在地。
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药儿!”赵胡华突然这样叫。
药儿以为他恢复了理智,将手腕咬出血逼着自己爬起走到他身边,看到的却是一具空壳。
“药儿,快回去,这里危险。。。”少年惨白的容颜,淡薄的背影,臂中的尸体,瞬间消失。
“胡华哥哥,胡华哥哥,你在哪?药儿找不到你了,药儿害怕。。。”当她灭玩火跌跌撞撞地跑回时,天已夜幕,寺庙内,静得仿佛连魂魄都没有。
她倒在院中,沉沉地睡过去。粉嫩的衣衫破坏、漆灰,洁白的脸蛋,如烧焦了般,蒙上一层黑灰,不见面目。
月亮高照,庭院如水。忽而一轻飘飘的身影落下,他长着一双莲花般的眼睛,既如沐春风,又生出妖娆。
“呵呵。。。你的胡华哥哥不在,我陪你如何?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