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中饭的时候,因为大长公主开口相约,宁秋水也没客气,就留了下来一同用餐。花生躲在厨房里头,一面烧火一面抱怨:“嫂嫂,你干嘛要留他下来吃饭啊?不知道这样子我容易消化不良吗?”
宁冰焰掀开锅盖,往里头多加了两舀水,嗤笑道:“你能有什么消化不良的啊?他吃他的,你吃你的,又不是他喂你吃的。”
“大嫂!”花生几乎要变成包子脸,无力的添了一把柴火道,“你就别装了好不好,全剧组的人都知道宁秋水暗恋莲花生哎。作为被暗恋的人,我压力很大的,无力回报人家,躲又无处躲。你倒好,唯恐天下不乱。他那个皇宫里想吃什么没有,偏偏要留下来跟我们抢什么窝头咸菜啊?”
宁冰焰冷不丁拎勺子磕了一下花生的脑袋:“怎么了,我这个做姑姑的留自家的侄子吃顿饭都不行了?我们家侄子吃惯了山珍海味,还就爱吃窝头咸菜,你管得着吗你?又不是你在做饭,你来个什么劲儿啊?还不专心烧火!”
她那一下砸过来着实力道不轻,花生揉着火辣辣疼着得脑门,再多的怒意也不敢迸发,只好在心里嘟囔几句,老实的添柴加火。
菜色还是旧日吃的那几样,或许为了表示诚意,大长公主又添了两道菜,家常豆腐与红烧排骨。看得出来,宁秋水对花生他们吃的菜很是羡慕,在宫里头为了防止被下毒,再好的菜他都是浅尝辄止,比不得在这里,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杯盏交错,同桌共食。
吃到家常豆腐的时候,宁秋水的表情多少有些变化,像是不可思议,一连确认了几遍是不是大长公主做的。听说是的时候,面上就有一丝不平:“朕……我也是在宫里头吃惯了的,怎么从来没有尝到这么好吃的菜?皇……姑姑是跟谁学的这手好厨艺?”
宁冰焰心里得意,却佯装淡定:“做饭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小侄子,不是姑姑说啊,宫里头那帮子御厨心思都放在怎么摆出个好花样上头了,至于好不好吃的倒还在其次。那里有我下的心思多,怕咸了怕淡了,这个不吃辣椒那个不吃葱姜的,都是要记得的,自然做出来的菜味道就不一样了。”
她说的像是句句在理,然而宁秋水仍是不解:“那么,再怎么难吃,我也该记得有这道菜才对。难不成,这菜还是当地的特色菜吗?”
他自幼就很爱求知,一句话解释不到,能追着纪大学士满屋子跑,直到问个明明白白。大长公主与他也曾同一个书房里接受过纪大学士的教诲,怎么会不知他这点子癖好。无奈,只得供出来:“菜谱是花生拿来的,我照着做的而已。”
这下子众人的目光又找到了新的焦点,花生低头胡乱塞着米饭躲闪,但屋子里实在太过寂静,他看了一眼,情知自己不开口说两句,这饭定然是吃不下去,只好吞吞吐吐的说:“菜谱是……跟着纪大学士游历六国的时候,从虞夏国那里得来的。你们也知道的,虞夏美食甲天下嘛,没什么好奇的,你若是想吃的话,我再誊写一份菜谱给你,带回去让御膳房学着做就成。”
他的话刚说完,宁秋水就觉得手里的筷子有千斤那么重,想举起来都困难。其实,大长公主说菜谱是花生提供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料到了会是这样,只是经由他口中说出来,令他更为难过而已。
华生不作声的夹了一块排骨,放进花生的碗里,示意他快吃。花生不知道自己沦落到虞夏的事情被揭了出来,想必心里是忌惮这件事的,他既然愿意躲得过一时是一时,那么他的选择就是帮他瞒到底。
宁冰焰看着宁秋水不知何故听了筷子,便伸手给他夹了两块排骨,放到他的碗里笑道:“这是我们家小七最爱吃的一道菜,你也尝尝。据他说我做这道菜的手艺,已经无人可比了呢。”
宁秋水轻声说了句谢谢,夹起来细细尝着,舌尖上有一点点的微甜,是他很不喜欢的味道,宁冰焰侧目看他眉毛不自觉的皱起,不免一把压住他的筷子,端起长辈的架子说:“吃下去,不许吐。那甜的是加了糖用来调味的,这菜就该这么个吃法,你多嚼两下就会觉得好吃了。”
这般强势的邀约与命令,宁秋水自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驳回去,到底嚼了几下咽下去,嗓子里别有余香,就像大长公主说的那样,是很好的味道。他抬眉看了看吃的专注的花生,碗边上已经散落了好几块骨头,比在座的都多,看来他是真心的爱吃。
眼见着花生的筷子又要伸向排骨,他出其不意的半路劫持住,从花生筷子底下夹走了他看中的那一块。花生多少有点傻眼,桌子上的人都在吃饭喝汤,几乎没人注意到宁秋水的小动作,他也不便嚷嚷着说宁秋水抢了他的肉,免得一场误会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私下里权当吃了闷亏,花生再次把筷子伸出去,却转眼又被宁秋水抢了个先。
拧眉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花生一肚子火憋得胃部都觉得隐隐作痛,他从来不知道宁秋水竟有这么可恶的一面。
垂着头,宁秋水不自觉的咧嘴轻笑,幸而有排骨作掩护,没让人看出端倪来。其实他自登基之后,就很少有这样玩耍的心思,每天案头上摆放的都是看不完的治世经文与朝廷奏章,宫里头的下人,也再没有谁敢有花生的胆量,会在他故作出来的威严之下,还能嬉皮笑脸拉着他做游戏。
平淡无奇的过了这些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与那个下午的童真永别,却没料到,只要有他在,总会是有快乐的。
花生嘟着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想好了计策,才咻的出手直奔目标。
宁秋水嘴里头的排骨还在啃着,看他如此迅疾,也来了兴致,忙忙的伸出手就要去抢。宁生坐他一旁,看的虽不真切,也知道他两人有猫腻。率性惯了的他也添了一笔,暗地里使了招数,啪的打掉花生的筷子,顺手将宁秋水的筷子转了方向,自己却如杀出的程咬金,平白夺回一块排骨来。
这么大的动静,饶是宁冰焰他们佯装看不见,也不得不出声制止:“快吃饭,吃完了咱们再玩些游戏吧。”
一句话,说的宁秋水莲花生莲宁生个个不自然,低头不语。
屋里头,宁冰焰和宝婵自愿留下来收拾碗筷,一帮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的男子却被他二人赶了出来,去院子里玩闹。
长生心里自觉不愿去跟着他们玩闹,就假装抱樱桃旁观,抽身出来。花生正惦记着刚才饭桌上的抢肉之仇,暗暗搓手琢磨着玩什么游戏能整到宁秋水。
华生看他清亮的眸子里星光灿灿,知他顽皮心起,也负手往后挪了几步,单等着看好戏。宁秋水也看出了花生的目的,然而他私心里喜欢花生这样不顾身份的与他玩闹,抿唇淡笑着看他能惹出什么名堂来。
环视了一周,院子里除了锄地用的镰刀耙子,好像也没什么合适的道具了,总不能抄家伙玩诺曼底登陆吧?挠着头,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小九九,眼前蓦地一亮,花生计上心头,拍手笑道:“我们来玩杀人游戏吧。”
一定是疯了!莲宁生抱着从不离手的短剑冰月,靠在门扉外头,咬着草棒子直叹气。好歹自己也是响彻江湖大名鼎鼎的山海帮现任掌门人,现在竟然堕落到陪着半大的小子玩什么杀人游戏。拜托,杀人不是这么简易的好不?更何况,凭什么第一个就把他给杀了,关在外面,留着他们几个在里头大谈其谈谁是凶手啊,直接让他进去指认不就行了吗?
某个忘记自己在游戏里已经死掉的人,兀自在外头唠叨着。
门里头,花生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托着膀子,半眯着眼睛瞪着眼前闭上眼的几位,宁秋水,莲华生,莲雨生,外加自荐加入的莲绻绻……最后终于选定了第二个要干掉的人选,莲华生!
谁让他是杀手来着,谁让他要调转目光来着,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为了让宁秋水背上杀人的黑锅,他今天要牺牲华生豁出去了。哼哼,等一下做杀手的被逮到的话,可是要被扒光衣服换女装的。
紧接着,雨生也被顺顺当当的杀掉了,剩下的除了少不更事的樱桃与置身事外的莲长生,便只有自己跟宁秋水死磕了。
说到底,一场游戏下来,花生的耍诈多少有被放水的嫌疑。长生他们几个都是天资慧秀的人物,小小的一个推理游戏还难不倒大家,只不过看着宁秋水没有别的表示,倒像是自愿跳火坑一样,众人索性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花生自作聪明的掩口噤声,自己把自己杀死了,蹑手蹑脚出来,唧唧咕咕的与雨生他们商量着口径,一致对外宣称是被宁秋水杀死的。
得到这个答案,宁秋水并不见意外,花生说一句他便点一下头,说到最后花生自个儿都不好意思胡编乱造了,随便搪塞几句,就让长生结案陈词。
长生对于游戏规则还算不上熟稔,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算炉火纯青,瞥到宁秋水怡然自得深受起趣的表情,也就顺坡下驴,作了证说是宁秋水为杀手。
花生得意的仿佛半夜偷溜出来拽了半袋米得小老鼠,吱吱吱吱的笑,前仰后合的说:“宁秋水,你要穿女装咯。”
他话一出口,满院子站着的,除了华生几乎全体冻结。直呼当今圣上名讳,乃是大不敬之罪,往小了说,革职查办下劳入狱;往大了说,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幸而,宁秋水神色不变全当没听见,他既如此,别人更不会多事计较这些。
一手牵着宁秋水往屋里头去,一手乐颠颠的抱着从大长公主那儿搜刮来的衣裙,花生顿时有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
踹开门,把宁秋水往屋里一推,再大力地把门拉上,花生转身面目不善的瞪着后头一圈拔刀拔剑的侍卫,耀武扬威道:“你们再敢近前半步,我就跟你们主子要了你们过来,信不信小爷有一千零一种酷刑收拾你们啊?”
侍卫们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从目前的局势上分析,自家主子是挺宠爱眼前这位粉团捏似的小公子,而且看样子陛下对他的话也是极为言听计从的,众侍卫们私下里又交换了几个眼神,终究彼此心照不宣的退了下去。
屋里头展开衣裙的宁秋水,淡淡的浮现出一抹笑痕,微现狡黠。耳边听着外头已经没了动静,想必是那小子把跟来的侍卫给收拾掉了,眉梢轻佻,宁秋水慢吞吞的脱了外衣,又解了腰带,便抱着花生递给他的衣裙,低声说道:“我……不会穿女装。”
门外一闪一闪的瞪着双眼的花生,还等着抢个沙发,第一眼看到宁秋水穿女装的样子呢,闻言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他知道宁秋水的身份地位,万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只是想不到丫他竟然残废到这地步,衣服都穿不上来了。合着,他走了这几年,导演组完全就没想着给他找个搭档,好练习一下什么叫衣带渐宽终不悔吧?那么,这样看来,宁秋水这雏儿还够嫩的哈。
情不自禁龌龊起来的花生,一咬牙,也顾不得君臣有别了,推门进去就要伸手去帮着宁秋水打理一下装扮。
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在雪地里候了那么多天,终于等到猎物出现一样,迟钝如花生,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前脚刚迈进屋子,后面厢房的门就被宁秋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给关上了。
傻不愣登硬撑大灰狼的小白兔,丝毫不知道危险已近,犹自抱着衣服上下翻找领口。宁秋水等的这一刻等到心发慌,张着手臂,低头看着花生认认真真的把袖子从他胳膊上套下来,再把衣领处的绳结系上,接着是腰上系的碧玉绦。
他的手似是羸弱无骨,一路在他手臂上身上跳跃,直到停落腰间。发髻简单的用乌木簪子绾住,丝丝缕缕摩挲着他的胸膛,几乎引起漫天的大火。温热的呼吸轻轻浅浅的喷薄在他腹部,灼热感更加明显,再受不了这种刻意的隐忍,碧玉绦的结子刚系完,花生就觉一阵的天旋地转,落入结实的臂弯里,充斥着男性纯然气息的唇舌不经意的溜进他的口中,直欲搅得四海不得安生。
仿佛久旱遇到了甘霖,唇舌相碰之际,宁秋水再不愿醒来,沉醉在莫名的芬芳里,只想着如果此刻能长久,怕是丢了皇位也甘之若饴。
撑在他胸前的手捶到无力,依然没能挣出那个人布置的牢笼,花生自觉气极,下了狠心咬下去,腥甜的气味蔓延进喉中,然而宁秋水却似溺水之人抱住了救命稻草,即便是被咬破了嘴唇,也没有松懈的动作。
掌心已经从衣服底下探进来,花生大惊,瞪着眼珠子,极力抽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不安分。宁秋水是练过功夫的,比之花生的三脚猫不知好上多少倍,花生动弹的越厉害,他心头的那把火便烧的越往,已自半软的花生又那里是他的对手。
想是外面等得急了,零落的脚步声已经慢慢传进门中,雨生笑着问说是不是要好了。想到华生也在外面,花生心下更为慌乱,甚至连最阴险的招数都用上了,直接抬膝踢向宁秋水下身。然而,被他迅捷的躲过去,反倒是自己的双腿也落入了掌控之中。
宁秋水亲的意犹未尽,气喘吁吁里轻咬着花生的耳垂呢喃:“跟我走吧,你不是要自由吗?我给你自由,只要你跟着我,你要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嗯?”
花生在他放松的空隙里大口呼气:“那么……你的皇位呢?”
“我……”宁秋水重又覆上花生的唇,不要二字终是湮灭在他们的交缠的贝齿之间。
心里头闪过几丝怪异,华生模糊中像是听到了每晚都会听到的呻吟声,眼波泠泠,嘴边却是不屑的抿平。抬头看着宁生在前头探头探脑的想一看内里实情,顾不得许多,他直直的僵着身子,瞅准宁生的后背倒了过去。
果不其然,院子里响彻宁生的呼叫声:“华生,华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