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人间。
已是深夜,秋意甚凉,假山深处一树桂花开放,风里花瓣纷纷摇落,在月光里甚是净白好看。地上早已是一层薄薄花瓣,好是铺了一地的缀花轻纱。
刚是睡下,心里总是惦记着有件事情还没有做,便起来了,来到这花园里。
转过几条小路,又来到湖前。
风荷亭上,灯笼依旧摇曳在风中。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立在亭子里的红栏杆前,目光停留在湖里的那池只剩枯花折枝的的荷塘里。
似乎他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依旧静静地看着那一池荷叶,看得出神。我在亭外站了站,然后走上去问:“还没有睡吗?”
声音很小,怕是惊扰了他。
一瞬间,那个身体猛然僵硬住,像是长久在等待什么,而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一时间惊喜的不知所措。
或者是我看错了。
高长恭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淡淡的,而目光尽头的眸子里,却涌动着春潮,仿佛期待,仿佛喜悦,又仿佛是失落。
“这些日子,你不要出门。”命令的口吻,却很温柔。说完他转身走下亭子。
就为了这句话?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一阵凉风吹来,柔软的拂过耳边,仿佛某种情愫滋生在里面。我希望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又希望不是,毕竟有些事情是永远都不能发生的。
但是,这件事毕竟还是让他挂心了。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和士开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我站在原地对着那个正在走下石阶的背影坚定说道,是在请求,也或者是在拒绝。
高长恭猛然停住,一只脚刚要踏下下一个台阶,却硬生生的立在半空中。过了很久,他收回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不用、、、担心?”他反问道。
我点点头,坚定重复道:“不用担心。”
猛然地,他嘴角一扬,冷嘲道:“你可知道那和士开是什么人?”
“我知道。”我不加思索回到。
“你知道?”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猛地僵住,我的反应也过于快了一点,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古代,眼前的人是兰陵王,“和士开对上谄媚,谗害忠臣,欺压百姓,没人不知道,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那你可知道他今日为何要来府里?”
我深深吸一口气,点头,“知道,但是你还是担心自己事情罢,我的事情不打紧。”
高长恭站在那里,眼中忽然生气怒气,他猛地抬步走上来。我惊一下,没想到他会生气,慌忙后退一步,不想却被他一步抢先。手腕早被他紧紧的握住,一阵疼痛便蔓延四处。我吃痛的抬头看着他,却触到他怒火正盛的眸子,心底不由叹息。或许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在房间里,月灵进门之前,我就在想这个问题。或许是今日和士开上门的原因,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这些日子,我和高长恭走的太近了。尤其是在第二次受伤后,之前为了保护他不得不靠近他,但是如今,好像不只是因为这样子。如此一来,历史便会被我改变。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我便是罪人!顺应历史,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你知道如果今日,你不是在我府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他激动异常。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咧开嘴一笑,缓缓地抽出被他紧紧箍住的手,后退一步,整了整衣服,抬头静静地说道:“我知道。”
或许是我的反应过于平静,也或许是他的反应过于激烈,让他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的,他安静下去。一下子,空气变安静起来,连风也安静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吗?”过了很久,高长恭无奈放下语气问道。
“此话怎讲。”我知道他所指,不过是为他挡了两箭。但是我还是故意问出来,有时候装糊涂确实可以掩饰一些东西,比如说心慌,比如说无可奈何。
他放下目光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中有丝无奈,竟起无限温柔,如春水荡开,“以后要学会先保护自己,再护他人。”
“殿下的话,民女谨记。”我微微低头,恭敬说道。
高长恭身体一僵,目光中有些不可置信,“你,是第一次叫我殿下。”
我一咬唇,“以前民女不懂规矩,还请殿下原谅。”
眼前那张如玉般倾国倾城的脸缓缓变色,许久,仿佛有声叹息在空气中缓缓散开,如是埋在心底许久化不开的心愁,“你、、、怎么了?”
“有劳殿下费心,民女没事。”我依旧低头恭敬说道,既然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果,那又何必让它发生。既然不发生对他,对我,都是好事,那么快刀斩乱麻才是最佳选择。
高长恭僵立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你到底、、、为何、、、、、、”
“殿下,我的任务是好好保护殿下,所以殿下不必为我的是劳心费神,请殿下保护好自己便是。”我恭敬说完转身欲离开。
却听到背后一声叹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只是任务?”
我停住脚步,在原地立了一会,答道:“是,只是任务,若是民女之前所做的事情让殿下误会了什么,现在请殿下原谅,民女不该让殿下产生误会。”
说完,我转身义无反顾走出亭子。
或许已不再是当初那般少女情怀,或许当初那个风流少年让我痛觉,纵是看遍春光好山水,终是躲不过秋里枯藤老树昏鸦,从前如花般美好的所期盼的东西,都以与我隔一道天堑,对于情字,我已没有多少期盼。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对于我,没有那般心境。
我的任务是保护兰陵王,找出日本人,仅此而已。
仅此足矣。
离开亭子,走回小路里,身后那道长长的目光终于是躲过去了。我站在假山前,叹了口气。忽然一道影子出现在前面的地面上,如是鬼魅如影靠来。
我惊住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