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璟手里的笔端一颤,一滴墨迹险些滴到折子上。
他抬头,看向同在灯光下的女子。
娇柔的面色盈盈,那双流转霞光的眸子似若珠玉,华光美好。
夜凌璟勾了勾唇,更似魅惑的面容,倾城绝美。
“那些美人儿哪儿抵得了纤纤!”
“无语……”
容纤月眼睛一睁。
那些美人儿?
夜凌璟弯唇,整齐白亮的牙齿似乎崭露笑意,“纤纤如此如狼似虎,朕又怎么抵挡得住!”
嘶!
容纤月吸了口气,险些控制不住把手里把玩的狼毫扔过去。
她如狼似虎?
也不知道前几日某个如狼似虎折腾她的是谁!
容纤月捏了捏手里的狼毫笔杆,觉得自己再捏下去,恐怕这根狼毫就要断了,最后,她把狼毫扔到了一边。
干笑了声,容纤月半似娇嗔的说道,
“纤纤还不是以为皇上生气了!”
“哦……”
夜凌璟只挑了下眉角,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恼怒勃,发,继续在自己手头的折子上挥毫。
眼瞧着夜凌璟的举动,容纤月眯了眯眼睛,下一刻,脑海中闪过他曾说过的狠戾之言了朕定饶不了她。
心头,暖意浮动。
“了……”
容纤月道。
夜凌璟手下一顿,“何事?”
比起先前的轻佻之色,此刻显然深幽了许多。
容纤月眼中的碎光更甚。
这次,她索性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坐到了他旁边。
夜凌璟察觉到她靠近,也放下了手里的笔墨。
当他抬眉,容纤月也正好抬头相视。
“了今日为何把香玉遣了回去?”
“无语……”
夜凌璟挑眉,一手托着下巴,唇色微潋,另一手往她的面颊上划过去。
“纤纤可看过孙子兵法?”
因为眼前的美色有些恍惚,容纤月迷迷糊糊的点头。
“那,纤纤可还记得当中计篇所言?”
耳边近乎魅惑的声音涌动着,直到面上的柔顺拂过她的耳际,容纤月才一下子回神。
她一个容府庶女,有资格看到《孙子兵法》这样的书吗?
只是先前她已经点了头,这会儿也不能当作全然不知。
“记得不太清楚,大概是说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后面,容纤月作势思衬不得。
夜凌璟弯唇,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他的话音淳厚,字正腔圆。
像是教学的夫子,又像是在旁边淳淳诱导的相生,更若风色拂动耳际。
容纤月听着,不由自主的又有些神游。
这亏得他是一朝帝王,要是一夫子的话,不知道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呢?
“懂了么?”
最后,三个字侵袭她的脑颅。
容纤月抿了抿唇,“不太懂!”
夜凌璟颌首,微微一笑,“不懂也无妨!”
然后,低头,目光再度落到他跟前的折子上。
只是他这般的自若,容纤月倒是有些不淡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刚才对她的那一笑里似乎是明知道她在装傻。
容纤月咬唇,决定还是一切坦白。
“了,我的仇,我想自己报!”
她说道。觉得自己说的够直接,够明白。
果然,夜凌璟看着折子的动作停了下,他看向她,“朕,不反对!”
“可香玉是皇上的人啊!”
容纤月脱口而出。
夜凌璟扬眉,“纤纤如何知道?”
容纤月就差扶额了。
这人的脸上要是有些惊诧,她还可以当作是他真的没想到,可这完全就是胸有成竹,意料之中。
容纤月扯了扯嘴角,“不就是皇上先前所说的,虚虚实实!”
孙子兵法,计篇,看似说了那许多计谋,可概括起来无非就是这四个字。
众所周知,香玉是容纤染的人,她把香玉打入暴室,那不管“腹痛”事件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说只是巧合,也就是公然打了容纤染的脸面。也难免容纤染会对她怒目而视。
可她前脚才把香玉打发到暴室,后脚那个香玉就给打发出来了,说是皇上口谕,看似也是皇上对她的处罚略觉得严重了一些,更抑或是看在容家的份子上。可实际上,她在听说那个香玉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某个可能。
因为他对她的情意,她没有丝毫怀疑。而照她所知道的有关香玉的卷宗上来看,香玉是容家送入宫中的。也就是说香玉是容纤染身边的人。
所以说就是杀鸡儆猴,给她出气,他也没必要宽纵。可事实上,那个香玉除了入暴室的二十大板并没有其他责罚。是而这般的公正公开还真不是她以为的某人的性子。再加上她刚一说“报仇”,他就给她说了这么一篇兵法。而所谓虚虚实实,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她,那个香玉就是他的人!
“聪明!”
夜凌璟伸手在她的鼻头上刮了下,称赞。
容纤月扭头甩去他的手指在她的鼻头上停留下来的温度。
要是之前,她或许还会小小的澎湃下,可现在,这个什么称赞并不是重点!好不好!
“了……”
容纤月打算好好的论断一下。
可刚开口,人家就定定的吐出一句话来,“朕是纤纤的什么人?”
啊?
容纤月一怔,喉咙咽了咽,险些把“皇帝”这两个字脱口说出来。
因为某人的脸色显然很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奏曲。
即便她还没见过他恼怒的样子,可莫名其妙的就是会想到这一幕。
想了想,容纤月不确定的开口,
“夫,夫君?”
夜凌璟勾了勾唇,“明白就好!嗯!”
最后勾起来的尾音,显然就是威胁。
然后,不再理她,低头继续整理着自己手头上的卷宗。
他的面容在烛光光影中微微晃动,卷翘的睫毛轻颤,那让人心悸的感觉再一次的涌动。
容纤月心头很暖,很涨。
“傻丫头,还不是因为你么……”
连说出这种话来,都带着某种颜色。
前朝宫廷。
御史台。
灯火明亮。
忙碌的一众官员往来奔走。
左侧,两扇紧闭的房门,门内,容宗瑾和谢安华相对而坐。
两人的跟前都摆着不少的卷宗,其中大多都是从西北发过来的。当中还有各路的关于镇灾而起的援助种种。
一向温润的容宗瑾眼眶有些发青,谢安华也不例外。
把自己手头上的卷宗扔到一边,谢安华抬头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容宗瑾,眼中滑过一道流光。
“容大人!”谢安华开口。
容宗瑾也不抬头,目不斜视仍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谢大人,可有要事?”
谢安华也不在乎,道,“来仪宫的事,可听说了?”
容宗瑾看着卷宗的动作一顿,抬头相视。
面容仍是温润的模样,只是眼底已然有了些许深凝。
谢安华像是闲谈,“皇后真是雷霆手段,当初谢某还真是小瞧了皇后!”
容宗瑾弯了弯唇,“谢大人意欲何为?”
谢安华被容宗瑾这话吓了一跳,摆手,“本官只是感慨,并无他意!”
闻言,容宗瑾眼中温润更深,
“皇后心慈仁厚,日后也定会给你谢家容身之地!”
“无语……”
谢安华额角一抖,嘴角扯了扯,“容大人好狠的人啊!”
容宗瑾抬抬手,“过奖!”
谢安华,“无语……”
这时候,门外敲门声起,“两位大人,六百里急报!”
因西北大旱,皇上命容谢偕同宁王一同对抗,故而朝中急报一般都是先往这边送过来。于是这六百里急报在这奏报当中也显得再正常不过。
只是也知道和容宗瑾继续聊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谢安华摸了摸鼻头,决定先看一看刚收到的急报。
只是刚打开,谢安华的眸子就微微一缩。
霍得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对面的容宗瑾察觉到,抬头看过去。
只见谢安华神色深幽,容宗瑾的心头也涌上一股不安,“怎么回事?”
谢安华没说话,把手里的急报递过去。
容宗瑾过来,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也“腾”的站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这本急报到了夜凌璟的手里。
御书房中。
夜凌璟看着这本急奏,嘴角稍沉。
容宗瑾谢安华守在一侧,屏息恭听。
夜凌璟的手指在急报上弹了几下,“宁王到了何处?”
谢安华道,“昨日已到了安平,按照行程,宁王还有十日便会到达西北边塞!”
夜凌璟点头,“要宁王快马加鞭!”
“是!”
夜凌璟闭上眼睛,略微沉吟,“你们怎么看!”
谢安华看了眼容宗瑾,容宗瑾上前,“臣以为不管是真是假,总要防患以未然!”
夜凌璟点了点头,眸色倏的一沉,
“谢安华!”
“臣在!”
“朕命你为西北巡按统领,手掌西北三路大军,并宁王为监军,一同治理西北蝗灾!”
“是!”
谢安华领命。
“容宗瑾!”
“臣在!”
“朕要你偕领朝中百官,务必使西北蝗灾安灭!”
“是!”
“下去吧了。”
谢安华容宗瑾退了下去。
偌大的御书房中,夜凌璟手里的那份急报微微的有些变形。
上面模糊的字眼似隐若现,
“西北……关外……疑……大军调动……”
凤仪宫。
寝宫之中,
容纤月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是她习惯了身边有个人,而是先前那人离开的时候,常总管脱口而出的“西北急报”。
西北,蝗灾,还有那个宁王也去了好几日了。
而照着大夏国的地理国域来看,西北再往外,就是边疆外邦。
说是蝗灾来势熊熊,可是也有成因啊!
所以这蝗灾是从西北外邦传进来的,还是就地生成?
若是西北外邦传过来的,那边岂不是比大夏的损失还要严重?那冬日又要如何自续?就算是就地生成,也难免外邦会有人心生鬼胎,趁机作乱。
她好歹也是个老师,据她所知,历来的历史上,就少不得这样的例子。
趁虚作乱,内外勾结……
所以,这西北急报,真是让人忧心啊!
迷迷糊糊的,容纤月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困意。只知道当身边的脚步声来,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醒了?”
正掀开帘帐的人动作一顿。
容纤月点头,就要撑起身子来。
他俯身过来,把她按到床榻上,随着薄被掀起,他也躺了下来,“快睡吧!”
身侧暖和的温度,淡淡的龙涎香来,容纤月往他的身边凑了凑。
夜凌璟揽在她腰身子下的手紧了紧。
“没事,睡吧!”
“无语……”
“你不睡,睿儿也要睡!”
容纤月,“无语……”
她可不承认自己的女儿名字里带个“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