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狄安走了。
房间里剩下诸风和獒狗。
诸风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桌下,獒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早跟你说过,这女人沾不得,吃不了还兜着走。”
獒狗身为镇政府保安队长,完全归纠于他是镇长拉墨冬的小舅子,这是不对的。
獒狗为人既不豪爽,也不善良,更是身无一技之长,按理说就算有姐夫扶持,也不是能当队长的料,但他仍然在这个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正说明他有独到之处。
獒狗的眼光奇准。
比如说,他一眼看出洛狄安乃不详之物,可辱之可臭骂之而不可近之,这一点,诸风就没看出来。
所以他才会落得个成为阶下囚的下场,而曾经是他手下败将的獒狗,现在却正是看守他的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脸上何等的有光辉。
诸风翻翻白眼:“貌似这句话我第一次听见。”
獒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勃然大怒:“反了你了!说你两句还敢顶嘴!”
诸风垂头丧气的说:“我心情不好,不行呀?”
獒狗说:“心情不好了不起呀?我心情还不好呢!”
诸风说:“我是快要死了心情才不好,你是为什么?莫非你也要死了?”
獒狗骂道:“你才死了呢!”
诸风说:“我还没死,只是心情差点,刚刚还失恋了。”
獒狗说:“切!失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平均一个礼拜失恋两、三回呢!”
此言一出,连诸风都不得不怔住了。
一个礼拜平均失恋两、三回,这岂是常人所能及,别的不伙子哭着喊着追女孩子,一个礼拜能恋上一回已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失恋了。
獒狗确有其独到之处,不是靠吹牛能够吹出来的。
诸风偏着头看他:“失敬!还真没看出来。”
獒狗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男人嘛,多经受一些失恋的折磨,对成长是有好处的。”
“有道理。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诸风说。
“什么?”
“哪个女人会看上你?”诸风语带讥讽。
獒狗不怒反笑:“这你就不懂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这种猛男类型的,自然会有熟女喜欢,王八看绿豆,也有对上眼的时候。”
诸风不得不点头,獒狗粗中有细,没文化的人也能讲出令人信服的道理,可见“多读书、读好书”的做法,非但没用,而且害人不浅。
别人埋头苦讳,而獒狗这一类的**已经投身在泡妞的实践当中,屡战屡败而屡败屡战,在实践中不断积累经验,纵使你经纶满腹,也不如他一个猥亵的手形来得恰到好处。
伟人早就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獒狗就是这么做的,而且他做到了。
獒狗缓缓的说:“我从七岁零四个月开始,每天至少泡一个妞,整整五年,连一个妞都没泡到,但是我不气馁,相信自己,热爱生活,我知道自己一定做得到!这样又坚持了三年,终于得手了,虽然那是全班最丑的女生,但好歹也是个女的,我和她手牵着手,漫步在倒满垃圾的臭水沟旁边,绿头苍蝇是我们爱情的见证,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风吹来,我那颗少男的心几乎要融化了……”
诸风忍不住插嘴:“你说的得手,就是牵了她的手?”
獒狗骄傲的点头:“当然!那种感觉无比充实,她的手粗糙而有力,骨节突起,表面上看就像老树皮一样,我的手被她抓在蒲扇般的手掌中,给我的感觉很安全,如果当时跳出几只色狼来,我想,她一定会保护我……”
“我想,应该不会有色狼到臭水沟边劫色的。”诸风含蓄的说。
“从那以后,我充满了信心,”獒狗意气风发的说,“将每天泡一个妞的任务量,逐渐提高到两个,又过了五年,提高到三个,再过了三年,提高到四个,再过一年,提高到五个……”
女人需要安慰,男人需要鼓励,即便是像獒狗这样的劣质产品,也不例外。
每天坚持泡五个妞,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你都得手了?”诸风问,他说的“得手”,也就是牵牵手,因为獒狗是这样理解的。
“那倒没有,但这并不重要,”獒狗进一步解释,“结果并不重要,我享受的是过程。”
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个过程里,獒狗多少次被女人当面吐口水,多少次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但他依然乐在其中,这需要多么无畏的勇气,需要一往直前的牺牲精神。
所以说,獒狗确实做到了。
咦?什么时候开始,诸风和獒狗交流起泡妞的心得来了?
獒狗不是为泡妞而来的,甚至不是为看守诸风而来的,镇政府里有这么多的保安,再加上非常时期军警遍地,何必让他一个人看守疑犯?
这样的安排,本来就大有深意。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把獒狗形容为君子,认识他的人听见都会哭的。
“麻烦你帮我倒杯水。”诸风很客气地说。
獒狗眼珠一转,手朝墙角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那是饮水机,饮水机的上面是水瓶,水瓶的里面装着纯净水,我都看得见,但是不解渴。”诸风一口气说完,这样的对话,在洛狄安来之前,早就进行过一次。
“要我帮你喝吗?”
“不用。”
“要我帮你倒杯水来?”
“谢谢。”
“真的吗?”
“真的。”
獒狗用塑料水杯接了一杯水,放在诸风面前的桌上,然后退开两步。
这样的做法,在洛狄安进来之前,也已经进行过一次。
诸风看看水杯,又看看獒狗。
獒狗看看他,又看看水杯。
诸风忽然伸出一只手,端起水杯,仰起脖子“骨碌碌”一口气喝完,他刚才和洛狄安吵了嘴,又讨论了半天泡妞心得,正有些口渴。
獒狗眼睛瞪得很大,眼珠子差一点要掉出来,右手一托,推了回去,他的嘴巴也张得很大,舌头长长的滑了出来,左手一托,也塞回口腔里。
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诸风绝对没有长着三只手,这一点獒狗完全可以肯定,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在大会堂门口被暴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一次,獒狗百忙之中,仍然准确地观察到,诸风只有两只手,没有三头六臂。
他被反铐住的双手还能端水喝,这要比三头六臂更吓人!
诸风已经站起身,两只手非但没有被铐住,而且都握着拳头,他的眼中射出阴沉森冷的寒光,朝獒狗步步逼近。
獒狗已经冷静下来:“先说好:打归打,别打脸……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