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温的手枪怎么会到诸风手里?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带枪潜进镇政府意欲何为?
这些答案,只有他自己才能解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清楚他的底细。
这个人是佟老爷。
但是现在,诸风似乎也已经知道了。
努温不打算再隐瞒下去。
“昨天晚上出了事。”他沉静地说。
“还开了枪。”诸风接口。
“警卫也乱了,到了夜里,我必须去和我的同志碰头。”
“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没有。但是他们听见枪声,会以为我出了事,如果我不露面,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乱子。”
“这本来是个意外。”
“所以我必须告诉他们,而且也只能由我去告诉他们。”
“哦?”
“我住在楼梯口原来的茶水间,临时铺设的一张床,只有我一个人住,这样方便我的行动。”
“确实方便。”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努温忽然转换话题。
“谢我什么?”
“你制造了这次意外,给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住进来这么久,这样的机会只出现了一次,也许以后也不会有。”
“这一点我事先倒没想到过。”
“所以我必须把握机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床上的被子堆成一个人的形状,然后悄悄出门,趁外面的军警忙于应付突发事件,疏于警戒,和我的兄弟碰上头。”
诸风静静地听着,努温当然不会透露他们会面的详情,诸风并不追问,他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是你第一次外出的情形,第二次呢?”
“第二次?”努温的瞳孔收缩,诸风所掌握的内情明显在他估计之上。
“你后来又出去了?”佟老爷插话,很显然,他知道努温有过一次外出,但第二次外出,连他也不知道。
努温沉默了一会,决定还是把实情说出来:“我第一次外出回来后,就去找了佟老爷。”
诸风把头转向佟老爷,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里的疑问表达得很清楚,佟老爷叹口气:“风儿,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那时候你在外面还没回来,但是担心你突然回来撞见,所以我和努温去了他的房间。”
诸风问:“就是那个茶水间?”
努温说:“对。我把和兄弟见面的事告诉佟老爷,也把你和我说过的话告诉他。”
佟老爷说:“所以事情我都知道,虽然不完全是我吩咐做的,但是我一直参与其中,你不能怪努温。”
诸风淡淡一笑:“我没有怪他,我只是要了解真相。”
真相往往难以为人所知,军政府首脑德昂大将在贝贡镇的行刺案,已经调查了数月之久,并且派出以埃比德为首的特工部要员,至今仍一无所获,这些真相,又有几人真正知情?
努温说:“我是泰北游击队的独立营营长,这次刺杀德昂的任务,就是由我们独立营完成的,这次我潜伏进来,主要是了解军政府的动向,再随机应变。”
行刺德昂将军的惊天大案,果然是泰北游击队干的,埃比德一众高官天天坐在办公室内苦无觅处,其实只要去民间走一圈,老百姓们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敢去行刺德昂将军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游击队派出的杀手。
诸风不为所动,好像早就心中有数,佟老爷慨然说:“如果我年轻上十来二十岁,自己就会去把事情做下来,现在年龄老了,但是打打掩护,给游击队通个消息,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总还是可以的,只不过……”
佟老爷召手让诸风在身边坐下,接着说:“这些个事情,我不想你们跟着提心吊胆,连你大哥兴东我都没告诉过,哪知到头来,还是没瞒过你。”
诸风没有说话,心下有些惭愧,佟老爷对他刻意隐瞒本是出于好意,而他更多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包括支走洛狄安。
她的心里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幽怨,眼睁睁的看着成为佟家媳妇的机会在眼前错失,还被诸风赶出房门,心中的哀伤可想而知,这个可怜的女孩!
努温面色凝重,直视着诸风问:“我的手枪,为什么会到你手上?”
佟老爷也一脸讶异,两人的视线集中在诸风身上,诸风直截了当地说:“在你的房间拿的。”
努温问:“你怎么知道我把将藏在哪里?”
诸风说:“因为我看着你藏枪的。”
佟老爷插话说:“我倒有点绕糊涂了,你怎么会去他房间,又怎么能看见他藏枪?”
诸风向他解释:“努温第一次出去以后,我就进到他的房间,过了不久,你和努温一起进来,谈了近日发生的事情,你走以后,努温在热水炉下面,抽出一块砖,伸手进墙里取出武器,然后又第二次出去了,我按他的样子照做一遍,把里面剩下的一支手枪拿了出来。”
解释得很清楚,但努温和佟老爷更加愕然,听他的叙述竟如亲眼目睹,努温问:“这么说,你一直躲在我的房间里?”
“是的。”
“我和佟老爷进来的时候,你也在房间里?”
“是的。”
佟老爷难以置信:“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诸风承认:“都听见了。”
努温的脸上同样惊疑不定:“这怎么可能,茶水间那么小,一眼看完,根本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诸风也同意:“是没有。”
努温说:“但是你还是藏住了?”
诸风说:“你们既然没有发现,我就是藏住了。”
这当然是大实话,结果是最重要的,潜伏若是被人发现,不能算是成功的潜伏,相反,同在一间小小的房中,偷听目标人物的对话,将他们的行动收入眼底,这样的潜伏堪称大胆而完美。
努温退开一步,上下打量着他:“你不会隐形?”
诸风说:“我不会。”
努温说:“也不可能把身体变小。”
诸风说:“不可能。”
努温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诸风说:“房间再小,也必须容得下一张床。”
努温说:“那张床很小。”
诸风说:“床再小,也必须容得下一个人。”
努温说:“也容得下一张被子,所以我出门前,把被子堆成人的形状,让别人以为我睡在床上。”
诸风笑了笑,笑容很淡,很普通,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努温心头却如电光掠过:“难道……”
诸风说:“是的。”
努温仍然追问:“真的?”
诸风说:“真的。”
佟老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依然一头雾水,努温深吸了一口气:“茶水间太小,我和佟老爷只能坐在床沿,你就这样把我们说的话听了去,当然听得很清楚。”
诸风说:“是很清楚。”
努温说:“佟老爷走了以后,我撬开床头的墙砖拿武器,这时你距离我的位置非常近,当然会把我的动作看得很清楚。”
诸风说:“距离不足一米,就在眼前。”
努温忽然闭上嘴不说话了,佟老爷忍不住问:“风儿,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诸风还没回答,努温已经缓缓地说:
“他就睡在被窝里,我特意堆成人的形状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