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人各出瑜伽招式,见招拆招,诸风初学却后来居上,洛狄安习练多年也能自保,结果斗得个筋疲力尽,两人的手脚交缠成一团,沉沉睡去。
天色渐明。
诸风一夜恶梦连连,刚在乡间受辱又在镇上为官,冥冥中注定与佟兴东这冤家对头是纠缠不脱的了,上辈子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今世来还。
忽然从梦中惊醒,“哎呀”失声,轻轻挣开洛狄安的手脚,光着脚跳下床,全身冷汗涔涔而下。
前世记忆犹新,难罗即将遭受“6·12”特大风灾,强热带风暴“纳尔吉斯”由西至东,以192公里的时速横扫全境,贝贡镇虽然位于山区腹地也是重灾区,死神掠过几乎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房屋,城镇形同废墟,路边死尸恶臭惨不忍睹,幸存者则面临食品短缺、疾病等极为严峻的生存威胁。
好不容易当上镇长却是为救灾来了,诸风为之气堵,点上根烟独坐在黑暗里,烟头一亮一亮的,细想之下为官不能造福一方,至少也要趋利避害,让百姓活得好点也算问心无愧了。
心下打定主意,不再推卸责任,再一看洛狄安仍沉睡在梦乡里,呼吸轻细匀长,窗外的微光在黑暗中将她的半片面庞勾勒出来,轮廓奇美,长长的睫毛也被烛光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衣领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也被那橘黄色的灯光浸染,有着说不出的温柔韵致。
第二天到县里开了就职会议,回到镇里,525师第三步兵团也同时撤离贝贡镇,一通忙碌后回到镇政府,在镇长办公室的宽背椅上坐下,双脚架在办公桌上,颇有些悠然自得。
新镇长上任的消息早就通了天,虽然暂时还是代理,好歹也是一镇之首,上下人等排了队在门口等候召见,心中打鼓不知新官上任会烧哪三把火。
忽然听见办公室内“咦”的一声,怕是镇长有所指示了,个个竖起耳朵,谁知接下来是急风骤雨式的一轮咒骂,除去不雅字眼就没剩下什么内容,人人面面相觑,不知事出何因,城门失火势必祸及殃鱼更是心中惶恐。
诸风发泄了一通舒缓压力,想起风灾在即,赈灾救灾花的可都是银子,要是没点家底怎么捱得过,叫了会计进来一问,才知全镇账上只剩区区一千四百美元,连工作人员一个月的薪水都发不起。
说起来会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前任镇长拖欠工资不是一回两回了,一家老小都靠那点微薄的月薪买米下锅,诸风听得不耐烦,挥挥手止住他的哭诉,看来拉墨冬没少干贪污公款中饱私囊的事,死得一点都不冤。
沉吟之下问他:“你们还有工资拿,别人不是更没有活路?”
会计老实作答:“是啊,镇上好些人只能在地窖里种蘑菇,帮补些家用,也省些买菜钱。”
诸风一听来了兴趣:“这倒挺有想头的,有地窖的人家还能额外多些收入。”
会计却说:“这地窖家家户户都挖了有,要是碰上打仗,一家老小都躲到地窖里头去,听着没枪声了才出来。”
诸风心下一动,马上联想起“6·12”风灾,近海地区大规模遭到水淹,但在贝贡镇这样的山区,主要遭受狂风袭击,房屋尽毁,躲在地窖里不失为活命的途径。
又叫了几个人进来询问,果然镇上乡间每家每户都挖有地窖,但详谈之下却发现大有难处,难罗气候多变,政府的天气预报从来就没有准过,通知镇民准备干粮到地窖里躲着十天八天,人家宁愿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
一时间也没了计较,这时秘书进了来,说是镇上各界名流头面人物,都在会客室里等着,恭贺镇长就职并聆听新政实施方略。
诸风直接喷出一句标准的国骂,他哪有什么新政措施,能逃过六月份的天灾就算不错了,手下的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站着,脸上不失恭谨之色,诸风爆句粗口,众人就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山高皇帝远镇长一手遮天,诸风刚上任,就充分体会到了作威作福的好处,自然要将这好处推而广之,脑子一转有了坏主意,一个弥天大谎瞬间出炉。
老实巴交的工作人员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嘴上无毛的镇长骂骂咧咧声中,已算定先拿富户开刀,继而将所有人都卷进去,接下来的一个月,全镇的动荡将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一个办公室助理在前头躬着腰引路,诸风挺胸凸肚背着手踱进会客室,所谓各界人士其实都是富裕的大商户,正闲得蛋疼一见连忙起身,诸风与他们一一握手,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重新坐下后有些冷场,其中一位商会主席名叫单吾茂的,年龄已有六十上下,倚老卖老先开口说:“镇长高升大喜之日,怎么好像面带愁容啊?”
诸风沉着脸叹口气说:“手上没钱,这镇长不好当啊。”
众人见他不分场合,竟然公然索贿,不禁莞尔心下却松了口气,这奸商最怕遇上清官,能用钱办事自然求之不得,单吾茂捻着胡须微笑说:“我们几位准备了些贺仪,盼能引镇长展颜一笑。”
诸风立时来了精神:“哦,有钱?有多少?”
见他如此猴急众人都是忍俊不禁,纷纷将礼单递了过来,诸风却摆摆手:“送东西没用,折现吧。”
一张官脸上画着个大大的“贪”字,众富户还没见过如此爱财的,连装样子走过场都能省就省,一时间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单吾茂小声提醒:“里面夹着现金支票的。”
“哦,哦……”
诸风如梦初醒一一收过礼单,众富户方才放下心,这新镇长爱民是指望不上的了,收钱收得爽快自然也容易巴结,只怕他胃口太大,赚的还不够进贡的,狮子大张口岂不糟糕?
果然诸风看着礼单“哼哼”了两声,摇摇头说:“不够,不够!”
众富户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敢搭腔,担的心事马上应验了,好半晌还是单吾茂清清嗓子说:“来得仓促准备不足,在座各位家道颇殷实,拿些出来为镇长解忧也是应该的,不过……没个能说得过去的名目,人多嘴杂怕是不太好吧?”
其他富户纷纷附和,劝说者有之出主意的也有,还有人借机上位,各说各话:
“是啊,是啊!有个名目比较好交代……”
“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嘛,防民之口犹如防川,不堵是不行的……”
“要不就说镇长大婚之喜……”
“又得糟蹋一个清白的姑娘啊?”
“镇长,我闺女今年十三了,要不您先将就着……”
一时间耳膜震得嗡嗡作响,众说纷纭中诸风大叫一声“刷啦”,谁也没听出来是英文的“ShutUp”,好在看懂他的肢体语言闭上嘴,静听镇长的新一轮指示,有人心下盘算又该出多少血。
诸风哈哈大笑,将礼单逐一推回来:“各位误会了!我诸风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还不至于贪大家的辛苦钱。”
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众富户又惊又喜,不贪心固然是好,但没了这因头奸商和狗官又勾结不成了,算起来还是忧大于喜。
诸风正色说:“钱呢,我是想要的,不过为的是全镇的福利着想,这事还要从头说起,埃比德中校临走前,向我透露政府目前有一个大型的军援项目,投资的还本利息是银行的三倍,我想着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委托埃比德中校在内比都活动,尽量给贝贡镇多拉些份额。”
众富户听说军援项目都活动开心思,军政府顾名思义,凡事以军事为先,跟“军”字沾边的项目回报利润都是稳赚的,只是没门路打破头也找不到这等好处,一个大户嚅嗫着问:“目前银行定期利息最高是9厘,这三倍是27厘么?”
诸风也不知道银行利息是多少,随口就说:“什么27厘,齐头是30厘。”
“哗!”
众商户议论纷纷,这商人趋利,隔着棺材板都能嗅出尸体的肉香来,无风无险坐等收钱,比放高利贷还自在,怎能不动心?单吾茂老成持重问了句:“镇长,这项目可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