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秦威也没多少信心,毕竟他的破案知识源自连续剧与推理小说,很多理论,他自己都不甚明白。而且看小说,他是在众人之上分析整个故事,旁观者的思维总是比较清楚,但现在,他成了当事人,很多事情未必能看得那么透彻。
不过这个世界很少有主动承认自己不行的男人,秦威当然也不能免俗。他信誓旦旦地点头,以非常专业的口吻道:“很明显,那人的死因是风池穴上的银针,至于胸口的那把剑,一定是凶手想嫁祸给红衣姑娘。当时听到红衣姑娘说‘我一定一剑杀了你’的,除了你我,只剩下死者,陈雨泽与孙继业。”
见林天浩不语,秦威继续往下说:“如果凶手是陈雨泽与孙继业,如果是他们想嫁祸红衣,完全可以不用银针,一剑杀人。所以我相信,凶手一定早就杀了死者,然后听说了红袖姑娘的话,才决定用她的宝剑栽赃嫁祸。”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陈师兄与孙叔叔,他们有没有把师姐说的话转述给别人听?”
秦威赞许地点点头,差点就说出“孺子可教”四个字,不过看看林天浩阴沉的脸色,还是收敛了一下自己嬉皮笑脸的个性,正经地说:“这是其一。其二,那把剑既然是红衣姑娘的东西,一定是凶手自她房中拿走的,只要找到这个偷走宝剑的人,也许就能找到有关凶手的线索。”
说完这些,秦威深刻觉得,摄像头是多么完美的侦探工具,如果陈红衣的屋门口有个探头,那么他们现在就有一串嫌疑人名单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
“其三,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马夫的被杀,很明显说明,那不但不是单纯的意外,而且是一个非常精妙的布局。有谁会这么做,或者说,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威言之灼灼,林天浩的眼中多了几分信服,一边思索,一边道:“绿袖师姐为人低调,在医馆虽然经常得到大家的称赞,可她从不得罪人……”
“你怎么知道,目标一定是绿袖姑娘?你怎么知道,在最后一刻,陈雨泽一定会救了红衣姑娘,更何况也许凶手根本不知道,坐在前面的是哪个人!”
“你的意思是,他的目标是车上的三人?”林天浩惊呼。
秦威笑着摇摇头,“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也许目标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不过从表面上看,最有可能的是为了你们的弟子入门。我想,我们暂时还是从其他入选弟子开始排查。”
林天浩点点头,仔细观察着秦威,眼中多了几分疑惑。“你和姐姐说的不一样。”他没头没脑冒出了一句。
“牡丹?”秦威同样看着林天浩。用一个男人的标准,他觉得眼前的小朋友实在太清秀了,用现代的话,他绝对是花美男一枚。
清了清喉咙,他觉得现在还不是自己坦诚相告的时候,所以含糊地答道:“可能因为跨过鬼门关吧,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悟。”
“哦,对了。”秦威想了想,自己总不能一直糊里糊涂下去,见林天浩没有像往日那般板起脸,状似无意地问道:“我可能被衙门的人打糊涂了,现在是哪年,哪月啊?”
“天启十三年五月。”
“天启,天启,天启!”秦威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过滤仅有的历史知识,结果一无所获,他不记得哪个朝代有天启这个年号,只得再次询问:“那个,现在的皇帝是哪个?我怕不小心犯了忌讳什么的。”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见林天浩没有给他脸色看,继续追问:“如果你能告诉我,现在我们在哪里就更好了。”
“你没事吧?”林天浩一边问,一边抓起他的左手,把起了脉,“皇帝叫沐祥胤,我们现在吴郡的彩虹山庄。”
听到这回答,秦威突然有了骂三字经的冲动,他知道的所有姓沐的,和皇帝搭点边的,除了《鹿鼎记》中的沐王府,再无其他。
想着前途渺渺的未来,他不禁在心中哀嚎:“老天爷,有你这样耍人的吗?架空,架空!也就是说,我那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一点派不上用处了,我现在又没本尊的记忆,我是穿越者也?我离了父母,没了电视,电脑,还差点翘辫子,你就不给我点好处补偿一下?我大学没读完,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等我把林天浩这小子的事情搞定后,以后孑然一身,毫无谋生能力,要怎么混?”
看着秦威阴晴不定的脸色,感觉到他的脉搏又急又快,林天浩急急道:“我还是让绿袖师姐帮你把一下脉吧!”
“我没事!”秦威急忙抓住林天浩的手腕,这才发现,他纤细得如非洲难民,简直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不禁皱眉,“彩虹山庄都不让你吃饱的吗?”
“或者我去请张管家吧。”林天浩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一边说,一边甩开了他的手,转头欲往门口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今天孙家会送一批草药上山,我要不要去打探,打探,看死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是孙叔叔家的。”
“不用了。”秦威很肯定地摇头,分析道:“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而且,如果他是凶手,为什么不直接用剑,却要多此一举,用银针杀人?”
林天浩觉得他分析得有理,也就没再坚持。可惜,事实是残酷的,他们还没找到从陈红衣房中拿走宝剑的人,就听到了一个消息:孙继业被衙门抓走了,经堂审后供认,他觉得彩虹山庄故意压低草药价格,所以杀人泄愤。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秦威找不着北。前两天他才说孙继业不是凶手,不满四十八小时,他居然招供了。
秦威心意阑珊地在客居内转着轮椅,百无聊赖。自从他明白地拒绝了陈仲瑞夫妇的提议后,这两天山庄似乎非常忙碌,没人再提起他脚伤的事。“现在凶手找到了,腿也治不好,身上也没钱,我能去哪里呢?”他问着蓝天。
“林二哥。”陈红衣快乐地笑着,扶住秦威的轮椅,“我听山下的人说,姓孙的已经被判了秋后处斩,你说吴爷爷会不会把修文接回庄里?”
“秋后处斩”四个字让秦威打了一个冷颤,他依然记得穿越第一天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红衣姑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孙继业?”
“我当然讨厌他,是他害死五师叔的!”陈红衣不满地撅起嘴巴,“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我爹不会死!”
“五师叔是谁?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秦威着急地追问,紧紧抓着陈红衣的右手。
被男人的手握着,陈红衣满脸红晕,不好意思的避开他的眼神,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指。
“红衣姑娘,你倒是快说呀!”一心想知道怎么回事的秦伟根本没发现她的不自然,手抓得更紧了。
陈红衣只觉得怀中仿佛揣着一只小鹿,脸上的红霞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幸好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两人正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轻声道:“林二哥,我们进屋再说啦!”她娇嗔地瞪了一眼秦威,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甜蜜地笑着,推着轮椅往屋内走去。
这时的秦威才发现,自己貌似唐突了佳人,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想解释,陈红衣已经开始讲述过去的事了。
原来她口中的五师叔是吴老爷的小女儿吴二娘,她听别人说,很久以前,她的爷爷,也就是陈仲瑞的父亲陈老爷经常夸奖吴二娘既有医术,又有医德,已经决定把掌门之位传给她了。可没想到,就在她准备正式接受掌门培训的前一天,被人发现孙继业居然睡在他的闺房中。因为这件事,她被取消了资格,一顶花轿送去了孙家,成了孙夫人。
此后不久,京城的七王爷病重,陈老爷带着两个儿子,以及三弟子吴大娘,四弟子吴文博,连同吴老爷一起上京给王爷会诊,继任掌门的选拔也就这么耽搁了。
上京之后众人发现,七王爷的病极重,非药石能救,为了彩虹山庄的名誉,为了父亲陈老太爷的交代,陈老爷决定用家传医书放手一搏,请求把七王爷送至彩虹山庄救治。可没想到的是,在陈老爷闭门为七王爷治病的时候,病人与医者都死了。陈仲瑞受诅咒而亡,七王爷则是失救而死。
王爷死在了彩虹山庄,众人以为山庄必迎来灭门之罪,陈仲瑞与吴大娘向长辈坦诚,两人情投意合,要在死之前成为夫妇。于是办完陈老爷的丧事后,两人便即刻完婚了。
在大家绝望的等死中,事情峰回路转了。原来陈家已故的老太爷与七王爷之父颇有交情,七王爷在临行前留书给了太后,如若他死了,任何人都不能追究彩虹山庄失救之责。
危机过后,山庄面临新一代当家的选拔之事。大家一致认同医术较高的嫡子陈仲瑞继位之时,事情又一次峰回路转了。陈老夫人,也就是陈老爷的母亲拿出了儿子的遗书,上面清楚地写着,继位之人是陈老爷的庶长子陈伯祥。
之后的几年,山庄一直非常平静。因吴二娘深得陈老爷的真传,陈伯祥经常去孙家讨教,为避男女之嫌,陈大少爷每次都带着夫人同行,渐渐地,吴二娘与徐氏的感情慢慢深厚了起来。因此,在吴二娘过世后,孙家立马娶了继室之时,陈红衣听到了母亲的愤慨之词才知道,原来当年吴二娘与孙继业并没私情,她几乎算是被人强娶的!
再加上孙修文在药庄时,有意无意地说起父亲对继母及妹妹的宠爱,让陈红衣对孙继业的印象又差了几分,才会导致她怎么看,都觉得那男人不顺眼,处处与他作对。
陈红衣的一番说辞令秦威更疑惑了。虽然整个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但细细琢磨,不难发现其中疑点重重。比如,陈老爷为什么不把当家的位置给医术较高的嫡子?再比如,正值壮年的陈老爷,难道知道诅咒一定会发生,因此才事先准备了遗书?还有,既然彩虹山庄与皇室关系密切,为什么马夫之死,县衙的小小师爷居然妄图扣押山庄的大小姐。
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陈红衣均无法回答,因为她所知的,不过是“听说”而已。至于受诅咒之人的死法,综合各种版本,大致是全身痉挛,皮肤变色,胡言乱语,没有伤口,突然死亡之类。
虽然传闻有些夸张,但乍听之下,秦威觉得,几位陈老爷的死状,有点类似一氧化碳中毒。不过往深了想,古代没有汽车,一氧化碳中毒,无非就是烧炭自杀。但烧炭需要密闭的环境,还需要碳炉,他不认为这些东西在人口众多的彩虹山庄能消失于无形。
虽然陈红衣的叙述让秦威更迷茫了,但她的打断,也让他平静了许多。想想自己,虽然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林家二公子林天佑,但实质上,他可是朝廷的死囚,逃犯,如果冒然去公堂,无事还好,有事说不定当场就小命不保。
孙继业要救,因为他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自己,更不想让林天浩觉得自己错了,但问题是怎么救?击鼓鸣冤不适合坐轮椅的人,而且这剧情太俗套了。
想来想去,他决定先去见一见吴老爷,孙继业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