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洛再次跑进李员外家的时候,看到的场景把他惊呆了。
只见刚刚还一切完好的庭院,现在已经布满了碎石,尸体,还有鲜血。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格洛,立马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呕吐不止,一时之间,一股巨大的恐惧完全支配了他,让他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直到一个粗犷大汉一只手拿着狼牙棒,一脸狞笑地出现在他眼前,格洛的双眼才重新有了焦距。
吸引格洛的当然不会是那一脸狞笑的粗犷大汉,也不会是他那手中格外刺眼的狼牙棒,而是大汉另一只手中抓着的,此时挂着一脸泪水,感到绝望和无助的,甚至已经连挣扎都没有的,李家小姐。
随着大汉从李家里屋出来后,后面也陆陆续续跟着出来了二三十来人。
只见这二三十来人,手中或拿大刀,或拿长枪,或拿巨斧,兵器不一而足,而最为刺眼的,是这些兵器上,或多或少,都沾着还在冒丝丝热气的鲜血。
这些人一出来,包括那大汉在内,都发出兴奋的大笑,开口说了起来。
“这一票干的真他娘的爽!”
“这李员外是镇上最有钱的几户人家之一,偏偏又地处镇上比较偏僻的地方,府上还没什么厉害的高手,看来这里真的是安逸了太久了。”
“我们只是在府里安排了几个内应,便轻易将这里拿下了。”
“是呀,好久没杀人了,手都有些生了,刚刚这府里有几个人临死前,拼了命地向老子磕头求饶,老子都差点起了善心,想放了他们呢。”
“你就拉到吧,说到底,还是老大最爽,不仅抢了李员外家的所有财产,连人家唯一的宝贝女儿都抢来了。”
“说起来,这李家小姐也真是漂亮,老大刚把那小娘子抓走的时候,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奴想冲上来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结果被我们哥几个随手砍了几个后,最夸张的,吓得屎尿都出来了。”
“那李员外原本也是骂的欢,看到这一幕,估计是吓傻了,竟发了疯似地冲了上来,老大随意一脚就把这老家伙给踹飞了,也不知道死了没。”
这群人一边说,一边就要向李员外家外边走去,但这么多人,终究还是发现了格洛的存在。
本来看见这么一个因吓得不行而趴在地上呕吐不止的少年,众人并没有太过在意,今天大家已经尽了兴致,忽然觉得大发慈悲,饶了这个胆小的少年也不是不可以。
就当众人快要越过格洛离开李员外家时,这群人中突然有人诧异地开了口:“这小子不是格洛吗?”
“就是那个经常来这里送菜的那个孤儿?”
“对,我记得他,他似乎还有几个同伴,上次陪他一起来的,他的同伴还说什么这小子喜欢李家小姐什么的。”
此时,有人开了话头,那几个原本李员外家里的内应纷纷开口说到。
场间众人听到眼前的这个小子居然喜欢着李家小姐,都来了兴致,连那抓着李家小姐的粗犷大汉也不急着走了,而是绕有兴致地向格洛看了过来。
大汉提了提李家小姐,向着格洛问道:“你喜欢她吗?”
周围的人们听着大汉这般说到,都纷纷起哄。
原本趴在地上呕吐不止,更是因为这群突然出现的恶徒而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年,此时听着大汉的问话,又看着周围人的起哄,脸如充血般涨的通红,竟就这般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喜欢!”
少年的回答又引起了众人的大笑,大汉更是开口说到:“小子,你喜欢她?就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看看,看看你自己,软弱,无能,弱小面对我们这一群人,你连站着都很勉强吧!”
“看到这样的自己,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来,小子,跪下,大声骂自己,骂自己是废物,是垃圾,然后向我求饶,一直求饶,一直求饶,那么,也许能激起我一点点的慈悲之心,饶了你和你所喜欢的这个姑娘一命呢。”
格洛听着大汉的话,原本就在一直发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对面的那群人并没有催促,而是一脸戏谑地看着格洛,等待着格洛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注视下,格洛那原本就站的不稳的膝盖慢慢弯了下来,然后,只听得一声沉重的声响,那是格洛的膝盖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格洛跪了下来。
少年低垂着头颅,略微修长点的头发垂落下来,遮得人们已经看不清少年的脸庞,却仍是能清楚地看到,那顺着脸庞,缓缓滑落,最后滴至地上的,泪水。
少年双手抓着大地,双手从手指,一直到肩膀,明明在一直不停地颤抖,不停地颤抖,却仍是死死地抓着大地,甚至他的指甲翻卷,地上出现了因其用力过度而留下的指痕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他,没有直接倒下去。
然后格洛大声开口,就像那大汉要求的一样,大声地骂着自己,骂自己软弱,无能,骂自己废物,垃圾,然后又开始求饶,乞求着大汉能够大发慈悲,饶过他和李家小姐……
格洛就跪在那里,一直重复着对自己的谩骂和对大汉的求饶,围观的众人看着格洛这样,都在那对着格洛指指点点,甚至发出疯狂的大笑。
大汉听着格洛大声说了这么久,却是没有笑,一点都没有笑,他只是这么静静地听了好久,许是终于觉得听得够了,挥了挥手,说了声:“可以了,停下吧!”
随着大汉的挥手还有命令的发出,一直机械地重复着那些话的格洛停了下来,而那群一直吵吵嚷嚷,看着热闹的手下,也都安静了。
庭院一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人们都能很清楚地听见,那之前一直被嘈杂声音所掩盖的,格洛的啜泣声,和格洛沉重的呼吸声。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大汉的声音再次响起,终是打破了庭院间的安静。
“小子,说实话,你刚刚的那番行为确实打动了我,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是应该给你个机会的。”
“所以,我现在,也是最后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现在乖乖离开这里,什么喜欢,什么坚持,那有你的命重要吗?离开这个地狱,然后怀着对放弃心爱之人的悔恨,怀着对如此软弱无能的自己的痛恨,苟且偷生地活一辈子!”
“第二,小子,杀了我,杀了我就能解决这一切,杀了我,你就能解救你心爱的姑娘,甚至能得到她的崇拜和好感,就此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也说不定。”
“当然,更加可能发生的是,不,应该说一定会发生的吧,当你选择了第二条路,拒绝了我给你的好意,而向我冲过来的时候,你就会一定会像这满地的尸体一样,被我杀死。”
“好了,小子,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选择就此逃走,怀着那颗羞耻之心活一辈子,还是选择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愚蠢地死去!”
大汉说完了这些,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反而是发出了狰狞的大笑声,回荡在这庭院之中,而大汉的那些手下们,此时也重新吵闹了起来,并且在等待着格洛少年的第二次选择。
“呼”,风儿又再次吹过,使得庭院里的花儿草儿就此摆动,树上的枝叶也趁此舒展舒展了下身子,以此来提醒人们时间的流动。
“喂,小子,还在等什么呢,快滚回去呀!”
“对呀,小子,我们老大可不是每天都会发这样的善心的。”
“这没有什么好选的吧,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呢?”
庭院里的众人看着跪在那里,迟迟没有动静的少年,不由开口说到。
于是再次在众人注视下的少年,原本死死抓着大地的双手忽得紧了紧,握了个拳,然后收起,跪在地上已经不知多久的膝盖也在缓缓抬离地面,少年似是终于做了决定,所以,少年完全站了起来。
只见少年一只脚微微向前,不过没有人会以为这是少年发出的进攻的号角,少年的另一只脚又微微向后拉开了那么一小步的距离,众人都觉得,这是少年准备要转身逃跑了。
少年转身逃跑的选择是很正确的,毕竟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呢?
场间的众人们是这样觉得的,所以他们也很乐意,甚至是期待着少年这样的选择,而这一幕马上就要发生了,他们马上就要看到那个被他们玩弄了如此之久的少年,落荒而逃,他们一定会放声地大笑来对那个逃跑的少年进行嘲讽,甚至有的人此时已经笑出了声。
然后,接下来的真实发生的那一幕,却让场间的众人张大了嘴巴,而那些已经提前笑出声的人,则不得不把笑声生生憋了回去。
只见格洛那因低垂而被长发遮住的脸庞已经重新抬起,因为他要说话,只有把头抬起来,说话的声音才能洪亮,听话的人才能听的清楚。
格洛只朝大汉说了一句话:“艹你大爷!”
格洛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不过他没功夫去擦,因为他的手也很忙,他的手上捏着刚刚在地上偷偷拿起的手头。
格洛在骂大汉的时候,手里的石头也朝大汉扔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