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太平街的布衣巷口停下,这条巷子原本集中了许多裁缝师傅,在这里的裁缝店里制作成衣出售。后来随着时代的变化,裁缝师傅能够养家糊口的不多,大多被迫变换了职业。
刚走进巷子,一阵扑鼻的臭味迎面而来。徐九霄强忍着反胃,快步往巷子深处的“廉氏诊所”走去。
廉氏诊所开张并不久,确切地说除了店面很旧以外,其他的东西都还很新。一年前,一个长相猥琐、举止怪异的中年大叔盘下布衣巷最里面的铺面,开起了所谓的廉氏诊所。
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廉医生的惨淡生意,似乎有些夸张了。毕竟让鸟雀忍着巷口垃圾堆的奇臭飞到廉医生的诊所前,未免太强雀所难了。
徐九霄到廉氏诊所时,廉医生正躺在诊所前晒着太阳,黝黑的脸膛在阳光下毫无光泽可言,皱纹深得让蚊子都不敢靠近,最最猥琐的是那双细长浑浊的眼睛,任谁一看都有种想报警的冲动。
“老家伙,今天不鼓捣那些花花草草了?身上发霉了吧?”徐九霄笑语涔涔地走过去,在廉医生对面地马扎上坐下。
廉医生慵懒地翻了个身,斜睨徐九霄一眼,便闭上眼睛接着睡。徐九霄从提包里拿出一瓶酒来,拧开瓶盖闻了一下,正准备仰脖子灌几口,廉医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酒瓶,狠狠地嗅了几口。
“你小子不是没钱了吗?上哪买这么好的酒?陈酿大曲,妈的,要好几百块一瓶。”廉医生眼窝深陷,瘦得皮包骨头,原本半阖半张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神采。
徐九霄笑而不答,拿着手上还剩半瓶的酒灌了几口。确实,自从前几个月被限制消费后,很久没买好酒喝了,而跟着他这个月亮沾光的秃子——廉医生也是整月不知酒味。
“别那么多废话,这回你不会又让我嚼草根下酒吧?”徐九霄颇有微辞地埋怨道。以前,徐九霄每次过来陪他喝酒,廉医生穷得叮当响,端出一盘还有些泥渍的草药根出来下酒,说是用这种草药下酒可以固本培元。去他娘的,这玩意要是能固本培元,那整天嚼草根的牛岂不成了大罗金仙了?徐九霄常常这样损他。
廉医生没有理他,拖着右边那条瘸腿步履蹒跚走进阴暗的屋内,过了会儿端了盘炒豆子走了出来。
“小九,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整天大鱼大肉,久而久之会变成酒囊饭袋的。来,尝尝我炒的豆子……”
徐九霄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穷得叮当响本少爷我又不是不知道。炒豆就炒豆吧,总比嚼草根好……”徐九霄抓了把豆子丢进嘴,咯嘣几声后全吐了出来。
“呃……放的时间久了些,可能变硬了是吧?”廉医生讪讪地说道。
徐九霄仔细检查没有牙齿脱落才放下心来,与廉医生又打趣了几句,才正容说道:“老家伙,我叔叔这次可能要来真格的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如果太平街有他信任的人,老家伙绝对是一个。尽管他不知道老家伙的来历,但是两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
“那要问问你自己了,你真的不想出来帮他?”廉医生神情谨然地问道。
徐九霄灌了两口酒,辛辣的酒液从喉咙里顺流而下,正容说道:“老家伙,以前我不想跟着叔叔混,或许是因为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但这一年来,听你说了那么多故事,我着实不想在高翔这块地盘上混了。”这一年多来,廉医生跟他说了许多事,那些事让他向往不已。
徐九霄曾经问过他几次,但廉医生对他从前的经历绝口不提,徐九霄也拿他没办法。
“也许你真正实现了所向往的生活,可能你又会怀念现在的。”廉医生略有些唏嘘地说道。
“老家伙,我们先不谈这个,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向叔叔推辞?”
“装病!”
“装病?”徐九霄愣住了,叔叔貌似粗犷,内心可精明着哪,装病能够瞒过他的法眼?
“不错,治病或许我不行,但制造病毒我却是高手,我有一种极厉害的病毒,只要你服用以后……”廉医生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徐九霄一声暴喝打断了。
“去死!”徐九霄遏制不住内心地愤怒,大声吼道:“亏本少爷请你喝了那么多酒,到头来就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你这老家伙,难怪一辈子打光棍……”
“小九,其实我才四十九岁,没你说的那么老。”廉医生煞有介事地声明,接着好整以暇地说道:“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保你出不了事,当然日子可能没现在好过。你可以考虑一下。”
徐九霄冷静下来,仔细思虑了一番,忍不住探问道:“你确定你会解这种病毒?老家伙,你后院那些花花草草就从来没养活过,就连生活在你家的老鼠都会莫名其妙的猝死,你让我太没信心了。”这话确实不虚,廉医生喜欢摆弄花草,之所以不说是栽育,那是因为送来时还是鲜活的花草,到了他手上不出三天就谢了。而且他那阴暗的诊所里时不时地散发出一阵腐臭味,仔细搜寻准能在墙根床下找到死老鼠。
廉医生脸上闪过讪讪之色,呵呵笑道:“你放心,如果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不了我赔你这条老命就是。”反正除了这条命,也没啥东西可赔的。
徐九霄嗤之以鼻道:“你少来,你都日薄西山了,本少爷可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赔得起吗?不过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姑且可以试一下,要是万一瞒不过我叔叔的话,你就等着我来拆你这把老骨头吧。”
与廉医生打趣了几句,徐九霄便离开了“廉氏诊所”。
廉医生悠闲地躺下,灌了几口酒后精神为之一振。望着徐九霄远去的背影,露出几许神秘莫测的笑容。
“这就是你说的顶尖杀手的苗子?”
昏暗的诊所内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得仪表堂堂,若不是眼神透出几许苍桑,很难让人看出他的年纪。
“赵白脸,你觉得如何?”廉医生回头瞥了中年男子一眼,神情轻松地问道。
尽管被廉医生称为“白脸”,但中年男子似乎并不介意,他淡然笑道:“你廉瘸子看中的人,我能有什么意见。”他顿了顿,严肃地说道:“不过组织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痛痛快快地跟兄弟说,年纪大了改改你那臭脾气。”
廉医生冷笑几声,缓缓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自有办法解决。”
中年男子苦笑着摇头,他很清楚廉医生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脾气。
“既然这样,那我就静候佳音吧。”中年男子没声招呼便朝巷子外走去,路过廉医生身边时停了一下:“对了,你选的苗子本事如何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很不喜欢,他跟你一样是个酒鬼。”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廉医生愣了一愣,不由得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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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九霄刚出布衣巷,口袋里传来“洞洞擦,洞洞擦,维二维二挖扣……”的手机铃声,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号码,竟然是叔叔办公室的号码。
徐九霄接完电话后,内心便有些惴惴不安。叔叔让他去办公室,多半又要逼他出来做事。徐九霄苦笑着摇了摇头,驾驶着他的奥迪车往徐氏大夏驶去。
刚进大厅,与猛子、痞强并称为“四大金刚”的病猫就在电梯那儿等着,见他进来连忙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
病猫那张病怏怏地脸上显得更加苍白,老远就大声叫道:“九哥,大事不妙了。”
“没什么,我叔叔总不会拿刀逼着我做事吧?”徐九霄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坦然走进了大厅。
“不是这件事情,唉呀,总之……”病猫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
徐九霄见他神情不对,心里突地一跳,停下脚步追问道:“还有什么更不妙的事情?你倒是快说啊。”该不会是叔叔要与我解除叔侄关系了吧?
“那娘们来告状了……”病猫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
“哪个娘们?”徐九霄感觉有些惊奇。
“就是你刚刚在太平街调戏的那个娘们啊,九哥,这回你可踢到铁板上了。这娘们来头可不小啊,八叔的公司正在策划一个大型的楼盘,特地从省城招了个大老板过来投资,你知道这娘们是谁吗?就是这位大老板的千金小姐。”说罢病猫脸上露出几许苦笑。
“我靠!”徐九霄倒吸一口冷气,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个项目他听说过,叔叔对这个项目可是十分上心,为了招商引资没少花心血。
“那位大老板中午刚到,下午便与八叔一起去县政府开会,那娘们闲得没事就跑到太平街参观,没想到会遇上了你。唉!偏生刚才她在楼上又看见了猛子和痞强,顺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八叔,八叔盘问猛子和痞强,他们没敢隐瞒就告诉了八叔。这不,猛子和痞强正在等候八叔的发落,所以只好由我下来堵住你,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病猫同情地拍着他的后背,将徐九霄拥进了电梯。
徐八武的办公室在八楼,除了装饰豪华的贵宾间外,还有个三十多平米的办公室。另外在办公室的旁边还有个富丽堂皇的套房,用于日常的起居。
推开贵宾间沉重地木门,冷气扑面而来,地板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两边摆放着巨大的真皮沙发,四周的墙角放着各类欣赏树木和花盆,徐八武坐在沙发上,正和颜悦色地陪着一名气质高雅,形象端庄的********聊天,而那位美妇身边坐着的少女赫然就是米萌。
徐八武今天穿了套深灰色的西服,脖子上系着暗红色的领带,尽管西服裁剪得非常合体,但徐九霄总觉得穿在叔叔身上很别扭。在徐九霄的印象中,徐八武胡子拉碴,头发蓬松,常年穿着绣着福寿图案的唐装,皮鞋尖磨破了皮……从徐八武刻意改变形象来看,他对这次生意非常地重视。
“叔叔,您找我?”徐九霄涎着脸皮走到徐八武的身前,殷勤而亲热地叫唤道。
徐八武原本和善的脸色顷刻阴沉下来,克制住内心的愤怒,对徐九霄说道:“你来了,还不快见过海翔集团的赵总……”
徐九霄应了声,转身朝********微笑打招呼道:“赵总好。”接着望向米萌,故意讶然惊呼道:“这位……这位不是米小姐吗?唉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尽管米萌对他极其厌恶,但此时也发作不得,只好闷坐在那里,冷冷地望着他继续表演。
“这么说你认识米小姐?”徐八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冰冷的语气让徐九霄感觉遍体生寒。
徐九霄搓着双手,小心翼翼地在他叔叔身边坐下,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是啊,我刚刚与米小姐见过面,并且还深受米小姐的提点教诲,刚刚还在想不知有没有机会当面道谢,哪知这么快就见面了。呵呵……”徐九霄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酸胀,只好收敛笑容让肌肉稍稍松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