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省亲后，我跟着父亲回到了半亭小竹。父亲对官场已经不在感兴趣了。整日与那些文人墨客谈古论今。家里也住进了不少父亲的朋友。他们有大画师、有可以做各种小玩意的木匠、也有郁郁不得志的诗人。一位制琴高手顾先生做了一把琴给我。我的琴艺并不精湛，顾先生指导过后提高了许多。
有时他们在前院畅所欲言，我则躲在屏风后面听着。父亲知道我在偷听，也没有管教。父亲找我商量过要把春桃她们几个嫁出去。春桃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年纪最小的婉儿今年也有十七了。我同意了，可是过了几天后，便没有了消息。
八月十五中秋夜，父亲邀几位好友在半亭小竹赏月。我出来一一拜见，父亲的一位好友诗兴大发，写了一首“叹明月”送给我。我一下子从一个革职的皇商女一跃成为天下女子羡慕的对象。接下来陆续有人上门提亲，前来提亲的人中不乏王公大臣之子。因为太后之前说过如果让我入宫，不如同意我改嫁的话，这些人都看准了这个时机。薛家人坐不住了，在一次修书让我入薛府。父亲没有答应任何一门亲事。给薛家的回信中依旧是身体不适，需要女儿在身边照顾。薛家见父亲没有答应亲事，也不好在强求。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中秋过后父亲决定带我去登泰山。就在我们启程之前，京城传来了皇后薨逝的消息。上官家族一下子乱了阵脚。父亲被请去商量对策。
“没想到这梅小姐这么短命。”春桃一边缝制衣裳，一边说道。这件披风她已经做了一年了。现在终于要完工了。
我正在练琴，听了她的话，我停止抚琴。
“说是病故，哪有哪么简单啊！”我说道。“皇宫凶险，梅竹刚刚被册封便开始骄横跋扈。难免得罪人。”想起自己差点被小宫女毒死，我不由得感慨道。
“小姐，上官管家传话来说让我们准备一下，可能马上要入京。”婉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进京？”春桃疑惑不解道。
“对，说是要去奔商。”婉儿回答道。
“奔丧，小姐去干什么？”春桃看着我问道。
“都别猜了。”我开口说道。“你们几个收拾一下吧。多带些冬衣，我们恐怕在京城过冬了。”
“是。春桃跟婉儿应道。
父亲没有在回半亭小竹，有什么吩咐都是有家丁转达的。
“小姐，梅小姐是被太后弄死的。一天下午，云清小声地对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从家丁那里听说的。他是从宫里传话来的公公那里听说的。”云清说道。“梅小姐太嚣张跋扈了，不知怎么得罪了太后。”
“皇上不知道吗？”我又问道。
“当然知道，可是您也知道皇上不过是个摆设，他又能怎么样呢。”云清回答道。“皇上其实并不是很喜欢梅小姐。只是薛贵妃、淑贵妃跟喜贵妃斗得太厉害了。因为这个喜贵妃还小产了。所以才册封梅小姐的。”
“小姐，这个奴婢也要收起来了。”春桃走了进来，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收了起来。
我拿起笔将自己刚刚画的那副山水图又加了两笔。“拿走吧。对了，将那把琴也带上。”我吩咐道。
“是。”春桃应了一声。
父亲离家第五日，上官管家上山请我接到了二哥的府上。想必父亲他们也知道了梅竹的真正死因。所以对于上京奔丧的事情十分地慎重。一连讨论了七八日都没有确定上京的人员。
二哥府上还是哪样热闹。只是声响小了些，几位嫂子都是知书达理之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没想到梅姑娘这么短命，刚刚做皇后还不到一年。”小嫂子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想想几个月前还风风光光地回乡省亲呢。”红嫂子也叹息道。
我坐在那里没说什么，只是听着。
“妹妹进过皇宫。那皇宫里是什么样的？”胖嫂子问道。“比起府上如何啊？”
“皇宫很大。”我放下茶杯回答道。“比起府里奢华百倍，只是不足的是不如府里热闹。姐妹间也不如府里这么亲密。”
“我以前就听说过皇宫里的女人每天都是斗来斗去的。”胖嫂子说道。
“这宫里的女人整日围这皇上转，那么多的女人争一个男人，不打才怪呢。”新嫂子笑着说道。“而且她们都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利益。稍有差池自己的家族就完了。”
“还是我们家好。”兰嫂子笑着说道。“正房是本家姐姐。相公不偏不倚，其他姐妹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家每天聊聊天，赏赏花，日子过的也算平淡。”
“是啊，我们命好。”小嫂子说道。“我的表姐也是被陪嫁到夫家的。她家的那个婆婆厉害的很。把她们几个欺负的整日以泪洗面。”
“陪嫁的事情如此平常吗？”我疑惑地问道。我一直以为除了新嫂子外其他的几位嫂子都是嫁不出去才会陪嫁来的。
“有像我这样未出阁就成了寡妇的，在嫁人也是做小，所以干脆跟着姐姐或者妹妹一起出嫁。也好有个照应。”小嫂子说道。“还有是因为大户人家总是三妻四妾的。带着自己本家的姐妹出嫁，这样也可以避免夫家纳外人了。”
“缘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其实妹妹算是好命的了。”新嫂子说道。“平常人家，女孩子未出阁便死了丈夫，不是在家守寡，便是上代发修行。像妹妹这样可以出去见见世面的不多见。”
“是啊。这要感谢父亲。”我回答道，接下来我没有说什么。几位嫂子也把话题岔开了。
商议了十天后，家里的老人们决定又梅竹的父亲跟我父亲带着一下女眷进京奔丧，这样可以避免身上有官职的人受到牵连。而且梅竹是皇后，女眷奔丧也在情理之中。
父亲带入进京除了不想把我一个人留在晋州外，还有就是家里长辈的意思，他们一直认为我入宫是最好的结果。
九月中，天气已经转凉，我登船跟着父亲还有几位婶母进京奔商。皇后薨逝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而且皇上的陵寝还没有修缮完成，梅竹还不会这么快下葬。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所以我们倒也不急着赶路。
在船上我见到过一次梅竹的父亲，比起上次梅竹回乡省亲，他苍老的许多。梅竹家在上官家族中的低位并不高。但是自从梅竹成了皇后后，原本门可罗雀的上官府一下子热闹起来。现在梅竹死了，我想他们家一定又要落寞了。
因为是奔丧，在船上我一直都很安静，平日里都是躲在房里写写画画。活者看着运河两岸的人家。几位婶母一直在夸我。因为她们一直认为我是一个不懂礼数的疯丫头。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们对我的印象改变了许多。
“小姐，您试试。”春桃将坐好的披风披在我的身上。
“春桃您的衣裳做的时间够长了。”一旁的柳儿笑着上道。
“对啊，足足做了一年。”云清一边帮春桃整理披风，一边笑着说道。
“没办法，这一年出了这么多事儿。我做做停停，做的慢了些。”春桃不好意思地说道。
“小姐，老爷让上官管家送来些吃的。”婉儿提着食盒走进屋子。“呀，披风做好啦？”婉儿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走过来说道。
“是啊，就是时间长了些。”我也笑着说道。
“小姐！您也笑我。”春桃脸已经红了。
“对了，船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啊？”我问道。这两日行船的速度慢下来许多。
“不知道。”云清回答道。“京城最近有异动。老爷在等等，看看事态地发展。”
“异动？”我狐疑道。“出了什么事儿？”
“好像是皇上病了。”云清回答道。“几位贵妃，皇子都动了起来。”
“云清要是你听到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我吩咐道。
“是。”云清应道。
又过了十几日，船进了京城。我们被内务府的人安排在了上次进京住的那个别院。在次来到这里，我感慨万千。
已经是十二月了。近日京城连日下着大雪。我总觉得那雪是为梅竹鸣冤。她才二十一岁，只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这样走了。
我不知道薛太后此时是怎么想的。我想她的太后宝座也是又白骨堆砌而成的。上次进宫的时候听说太后因为做噩梦所以才会去白马寺小住，我想随着她的年龄日渐增大，她内心的恐惧会也来也大。
皇后的葬礼我没有资格参加，梅竹出殡的那天父亲让上官管家将我带到了京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的二楼，在那里可以可能到装着梅竹棺椁的马车。还有那声势浩大的送葬队伍。梅竹没有生育。或许皇上觉得对不起梅竹，所以让丧母的二皇子作为梅竹的儿子为他送葬。
我不知道父亲让我看这些的用意是什么。或许是想告诉我。如果我进宫了，结果很有可能跟梅竹一样。
我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梅竹的葬礼后，父亲没有马上会晋州，因为太后下懿旨，将父亲留在京城。或许是太后觉得对不起上官家族，所以想将父亲官原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