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啊哈哈!”琳琳凄凉地大笑着,旋转着,泪水像泉水般不停地流着,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因为心中悲痛而流出的。
她的身子已软软地倚在炉案上,努力抬起头,瞧着董去来波澜不惊的脸,话锋一转道:“可他这个大英雄的日子是任何人也想象不到的,所以他要离开你,你想让他完美,我偏偏不让你如愿;你想让他对你言听计从,我偏偏不让他听你的。你想摆布他所有的生活,可他偏要违背你的意愿。”
她用力地直起身,用力地道:“他开始躲你,骗你,背叛你,抛弃你,被自己玩偶抛弃的滋味是不是特别地不好受啊!”
董去来突然道:“够了!你已经说够了!”
“对。”琳琳轻轻地点了头,道“我已经说够了。”
她问:“你是不是还有些什么话对我说?”
董去来道:“我只有几句话要问你。”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琳琳收回目光,转过身,背对着他轻轻地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像对别人那样对我。江湖上谁不知道青气去来董去来最少能用一百种方法让人说实话,不过这些在我身上你都可以省了。”
“你能够明白这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董去来说着,脚已迈进门槛,盯着她一字字地道“你说,欧阳是不是一开始生病就已经离开了长安?”
“是。”
“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他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要他去做一些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他也想为自己的生活做主。我是他的妻子,我相信每一个做妻子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独立自主的男子汉,也会支持丈夫的任何选择。”
琳琳说完这句话,眼神充满了期待与希望。
“他什么时候走的?”
“十七日晚。”
“打算去哪?”
“洛阳。”
“去洛阳干什么?”
“见他想见的人,做他想做的事。”
董去来听了这话,眼神变了,话语也加重了:“可他并没有去洛阳,他去的是红雨集。”
琳琳似乎知道点内幕,却又不是很清楚,于是她便问道:“他果然被困在红雨集。他…他现在在哪儿里呀?”
董去来冷淡地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把他怎么了?”琳琳急得大声问道。
面对着琳琳焦急之色,董去来依旧不冷不淡地道:“我没把他怎么样,我一直都给他留着退路,只是他不愿意走。”
说完,他轻轻地叹息着,语气中带着无限的遗憾。
“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琳琳已经疯狂,她用力地扑上去,似乎想要抓董去来的衣襟,却被董去来轻轻一推,她的人已如同一瘫烂泥软软地倒在地上,她的泪不禁又流了出来。
董去来面色更加地阴沉着,似乎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的无理取闹给弄烦了,他不客气地道:“不是我把他怎么样,是你把他怎么样,他自己把他怎么样!”
“他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他瞪着琳琳,用手指向她。
“你……”琳琳气得脸色发白,她神色激动地道:“他要是死了,我就……”
她似要以死相逼,不过她这一套在董去来面前根本起不到丝毫的用处。
反倒是董去来在她的话未完前就已冷冷地打断她,冷冷地回敬道:“这一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他要是死了,你就给他陪葬吧!”董去来显然已恼了,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做出一些极不冷静的事来,所以他在说完近似威胁的话后,便冷冷地转身,拂袖而去。
“告诉我,告诉我,他没有死!”琳琳梨花带泪,从地上极力地爬起来,追了出去。
“告诉我 ,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他好好的他没有死!”琳琳追出去,董去来已负手离去,只有董玉一人还站在门口,琳琳见到他就像见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死命地扑了上去,死命地揪住他的衣服,满脸是泪,哀求着董玉告诉她自己听到的不是事实的真相。
见董玉迟迟地不语,琳琳气极之下,重重地扇了董玉一记耳光,她自己也退到了门口,指着董玉嘶声地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此地帮一个杀死你哥哥的凶手,你的良心呢,你的良心呢?”
她大声地质问着,也大声地哭泣着。
见董玉依旧毫无反应地木头桩子似的在那站着,她立刻吼叫道:“滚,马上给我滚!”
与此同时眼泪随同着她的嘶吼一同涌了出来。
董去来的青屋里传来阵阵的惨叫。
鞭风阵阵,一个娇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不时发出惨叫!
董去来挥舞着鞭子抽打着羽碟,她的背上已显出道道血痕。
他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用力地鞭打着,仿佛鞭打的不过是个被自己丢弃的东西而已。
羽碟的身子在鞭下渐渐瘫软下去。
只听他瞪着羽碟斑斑血迹的后背,手中一鞭鞭挥下去,自羽碟的痛苦的惨叫声中,一字字地恨恨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一样,都想从我身边逃开!我给了你们一切,你们还要什么?我要的就是打下一个天下,然后亲手交给你!让所有的人敬畏你,你明白吗?”
没有人知道欧阳雄心在哪儿,事实上他人确实是在红雨集,只是他同红雨集里的所有人一样都出不去了,因为兴隆镖局的人就驻扎在外面。
吴俊比撑着虚弱地身子,走到后院。
他的身子冷得很,与此躺在被窝里,不如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这时他听见从董去来的屋中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他站在门口,侧耳倾听,正欲闯进去救人。
这时董玉走上来,单臂挡住他的身,道:“吴俊比,请止步,董爷现在不方便见人!”
吴俊比道:“你想阻止我?”
董玉微微欠身道:“在下不敢,虽然你中了化功散,武功尽失,但不管什么药总有实效的时候。”
吴俊比冷冷地瞧着他。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酷似董去来影子的人儿反应之快,思维之敏捷,有时连董去来这样的智者都比不上。
他现在还很年轻,经验阅历自是比不上董去来。
但是若干年后,当他到了董去来这般年纪后,恐怕已无人能够制服得了他。
不过以他现在的这个心机要对付他简直还绰绰有余。
吴俊比冷着脸道:“你知道这一点儿就好,你要再向前一步,就会进入吴俊袖箭范畴之内,我就会认为你对我有敌意,任何对我有敌意的人,我都不会对他客气!”
他说完这句话,董玉的面上表情未变,可是他的手已慢慢地缩了回去,吴俊比没有说话,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屋子里没有阳光,也没有生火,所以感觉上异常地阴冷。
吴俊比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动。
董去来停下手因为他突然感到有股强大的杀气直面朝自己冲过来,如果他的这一鞭子再打下去,那么他就一定会死!
他将冷目慢慢地自地上伏着的羽碟的身上转向了门口,他便看到了他!
他慢慢地挺起有些发僵的身子,缓缓地收起手中的鞭子,然后缓缓地转身,缓缓地坐回他的软榻上。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慢得就像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尘间徒步。
他知道那双箭般的目光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他明知道这个人已被他用药物克制住,但是一旦被他注视,他的心跳免不得还要加快,肌肉免不得要缩紧。
这种莫名的恐惧总是让董去来浑身上下很不舒服,不能够尽情地放松,尽情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种拘束,惟有欧阳雄心受得住,因为他要做英雄,做英雄就要付出代价!
不过现在欧阳雄心也已受不住了,所以他才要逃,逃离自己,逃离兴隆镖局,也逃离长安!
董去来叹了口气,浅浅地抿了口酒,尽情地享受着波斯葡萄酒的芳香与甘甜。
注视的滋味虽难受,但是酒的享受却也是不能够错过的!
待他缓缓地张开眼时,门口站着的人儿已不见了,他就像是鬼魅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董去来只道他是突然被冥冥中的造物者给召唤回去,他本就是精魂,本就不属于人世间。
董去来轻轻叹了口气,这时董玉走了进来,垂首道:“董爷可是在为欧阳大爷的生死安危叹气?”
董去来摇头道:“不是。”
董玉道:“那是可是为了秦强,刘渐飞叹气?”
董去来依旧摇头道:“不是,都不是。”
他站起身,将杯轻轻搁下,轻轻地拍了拍董玉的肩膀,道:“董玉,看样子你还是不了解我,你若真的了解我的话,宁愿会喝下十杯这样又酸又苦的酒。”
董玉垂着首道:“是,属下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董去来道:“我不怪你,我的心思有时连我自己都无法猜透,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他回头又倒了杯酒,一饮而下,才慢慢地将答案说了出来:“我是在为我自己的生命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