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十四郞看她的样子就明白过来了,原来心心是以为自己要动手杀她呢,他若是要动手的话,在吴俊比阻止之后,还是可以动手杀她的,那时既然没有动手,现在又岂会再动手。
慕容十四郞心中叹息着,表面上却并不动任何的声色,只是飞快地解开了她的穴道。
心心也似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她不禁张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原本已麻木的身子已开始慢慢地有了知觉。
她尝试着活动活动了筋骨,发现并没有任何的阻碍。
心心怔住了。
好久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瞪着慕容十四郞,叫道:“你为什么要放开我,难道你不怕我跑了吗?”
慕容十四郞拾起地上的斩虎刀,双臂抱怀在胸,目光发亮地道:“只可惜你跑不了!”
心心没有再说话,突然自他的身边向外冲去,以她的速度慕容十四郞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拉住了她。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地目送着她冲出去。
可是她刚冲到庙外,便忽然间没有了动静。
难道她已经止不住脚步,跌下峭壁去了?
慕容十四郞有些担心,慢慢地走出去,见她站在庙门外盯着这箭削般的峭壁,眼睛都已经看得发直了。
慕容十四郞这时忽然在她的背后开口道:“怎么样,这会你还想逃走吗?”
心心默默地转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也不答话,重新走回到柴垛上坐了下来,双手抱住膝,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俊比这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他慢慢地将沉重的眼皮张开了。
他微微地侧过头去,便一眼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心心。
他那因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上立即充满了笑意,他想挣扎着起身,可是一动便牵动了伤口,他立即掩住了胸膛,眉头蹙起,只好不得不重新躺了下来。
吴俊比动了动发白的唇道:“心心,你… 你还好吧。”
还未等心心开口,慕容十四郞已经开口道:“我看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她把你伤得很重,差一点就要了你的命,你不但不怪她反而还关心她,我真的不明白,本来我可以一箭结果她,你为何要拦我?”
心心没有说话,而是嘤嘤地开始失声痛哭了起来。
吴俊比看到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心里自然是十分地心疼。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必竟救了自己,言词如此犀利势必会伤了心心,他夹在当中,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于是他只能抬起头瞧着这个人。
他长得很年轻,眼睛大大的,总是放着亮光,不过那只是表面,他的眼底的深处藏着的却是别人所不知道的孤独与慕容索。
他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青丝,头发也只是很随便地拢在旁侧,用条尼龙绳扎住,身上的衣服很破旧,上面沾满了污泥,靠近时就能够闻到股阵阵的酸臭味道,就连他脚上的那双靴子上面的皮已经磨掉得差不多了,靴筒前面已经破了两个洞,露出了两个脚趾头来。
看到这样的一个人定是个很穷的人,但是吴俊比却并没有把他往穷人的方面想,而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慕容十四郞。
吴俊比想到这儿,试探着问道:“你就是慕容十四郞?”
慕容十四郞抬起头瞧着他,目光闪烁着道:“想不到直到现在你才认出我来!吴俊袖箭阁下。”
吴俊比动容道:“你认识我?”
慕容十四郞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块帕子,展开那帕子,里面静静地放着柄袖箭,他将袖箭往前一递,展颜一笑。
他的笑好似春风拂面,让人感到舒服极了,由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面上的那种冷漠便会随之消失掉,而两颊上往往这时都会露出浅浅的酒窝来。
只听慕容十四郞眨着那双大眼睛道:“吴俊袖箭一动惊天地,我慕容十四郞想不知道都很难。”
吴俊比瞧着这只箭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在下身受重伤时,想必是阁下出手相救,我吴俊比没有什么能够报答,只有这条残命……”
慕容十四郞突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收揽起笑容,盯着他冷冷地道:“你不必感激我,我也不需要你用性命来报答。我是知道你的,你的侠义名满天下,由其你对兄弟之情更是义薄云天,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可以割舍相让。”
他没有察觉他说出这段话时,吴俊比的眼中已流露出痛苦。
他还在继续地道:“我一向不喜欢别人对我感恩戴德,那种所表现出的虚伪的嘴脸简直让我感到恶心,所以你若是觉得自己欠我的,不妨将这只箭送给我,这只箭足够还你的情。”
吴俊比没有想到慕容十四郞居然是这么奇怪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他的名头在江湖上很大,江湖上谁都知道只要吴俊比欠了某人的情,那么他就会拼劲一生来偿还,甚至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都在所不惜,正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这弱点,所以有很多人都巴不得做出些事情来让吴俊比欠自己的情,这样子只要沾点吴俊袖箭的边,他们就会觉得无上光荣,在江湖地位又提升了不少。
只是这种光荣并不是轻易就会遇到的,今天大盗慕容十四郞碰到,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可是他的目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露出深深的担忧之色,像是自己捡到的不是什么惹眼的宝贝,而是块烫手的山芋。
他现在只想赶快将这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再也不想去触碰他。
吴俊比瞧着慕容十四郞,目里露出种很奇怪的神色来。
这慕容十四郞非但没有提出任何结拜的要求来,反而更是主动要求不希望得到他的任何付出,他似乎对自己的忌惮很深,又有些躲闪的意味,生怕只要靠近自己,就会沾惹上麻烦。
吴俊比暗中叹息着,自己早就和麻烦、倒霉、不幸交上了朋友,的确是不能够再交别的朋友。
慕容十四郞的顾虑也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吴俊比并不想连累他,只是他想不通,慕容十四郞要这只箭要做什么呢?
这柄袖箭在他吴俊比的手中就是令群雄胆寒的兵器,而要是到了慕容十四郞这种穷得叮当直响的穷小子手里只能是柄很普通的袖箭而已,即便是拿去卖废铁也卖不出几文银子。
不过既然慕容十四郞已经主动提出来了,他又怎好意思去拒绝他。
于是吴俊比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喜欢这只箭,我就把它送给你!”
慕容十四郞目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情感来。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竟真的重新将帕子给盖上,小心翼翼地重新送入了怀中。
慕容十四郞重新走到糟前,火已经很微弱了,他不禁又开始往里面添上些柴火来,他的口中开始哼起那首凄凉慕容索而悠长的民歌,这首民歌就像是他的人一样,听入耳中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寞。
吴俊比瞧着他,忽然问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慕容十四郞停住手,抬头瞧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负了伤?”
吴俊比道:“是皇甫寒烟告诉我的!”
慕容十四郞一听到皇甫寒烟四个字,他的神色立即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透出欣喜的嫣红,他站起身,走到吴俊比的身前,立即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吴俊比慢慢地讲述道:“那****跳入悬崖后,她也舍身殉情,正好我陷入泥潭,碰到了她,上岸后,我便陪着她去寻你,听说你在乱石山上出现过,于是我们就同上了乱石山,住在了强盗客栈里,后来又遇到了一些事情,我们被艾青花给困住,多亏这位心心姑娘救了我们,我们这才脱困。”
说着,吴俊比已经抬起头望向心心,目中露出了感激之色,心心却连看都不看她,她的双眸红肿空洞,她抱着双膝坐在角落里就像是个木头人动也不动。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受到何种打击才会忽然变成这副样子。
慕容十四郞已经听得出神,此时他也将目光转向了心心,声音却冰冷犀利地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好心,好不容易抓住的猎物怎么会轻易地放走,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你难道没有想过,以她的这种武功,若非艾青花的默许,她又怎么会有这种机会放你们走!”
吴俊比道:“我确实想过这一点儿,所以我当时也准备带她走,因为让她留下来实在是危险的很,只不过她并没有答应。”
慕容十四郞道:“哦,这是为什么?”
吴俊比道:“是因为她已爱上了我,所以她不惜冒险留下,要找机会去除掉艾青花。”
慕容十四郞冷笑道:“这种鬼话你也相信,艾青花又岂非是那么好容易除掉的,要真是如此,他岂不是已经死了十七八次了。”
吴俊比语气坚定地道:“我相信。一个女孩子若是忽然跪在你的面前,泪流满面地请求你的时候,她的任何请求,你都不会硬下心肠来拒绝,何况我已经爱上了她,这样子就更没有办法再去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