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月末,衙门旬休,而且赛宁本来就在歇病假,也就更不着急走了,干脆就赖在春水满塘,日上三竿时,仍然懒洋洋地躺在秋细娘的小红床上,丝毫没有起床的打算。照顾了他一夜的秋细娘只能坐在吊窗前,一个劲儿地打哈欠。
赛宁趴在床头,把被子拱在背上,摆出一个蜗牛造型,不怀好意地道:“你困了?要不要上chuang睡一会儿?”
秋细娘白了他一眼:“我的床被你霸占着呢!”
赛宁反而埋怨道:“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何必分那么清楚。你躺上来吧,我不介意。”
若是换作另一个男人说这种话,秋细娘定要放火焚了他,可偏偏就对赛宁发不出那么大脾气:“我不跟你这病夫一般见识。你躺着吧,别管我。”
赛宁作惭愧状:“那我心里多过意不去?你照顾了我一夜,还帮我脱得赤条条的,还帮我擦身子,最羞人的地方也没放过。现在我病好了一些,该我伺候你了,来,上chuang来,让我好生体贴你一下。”
“赛小六!”秋细娘见他越说越难听,忍不住提高嗓门,斥道:“你别得寸进尺,若你再语出轻薄,我当真把你踢出去!”
赛宁嘿嘿一笑:“你舍不得的。”
秋细娘看着他那无赖嘴脸,差点背过气去,干脆眼不见为净,把头一扭,望向窗外。
赛宁又嘻嘻哈哈地逗她说笑,她却始终不理,于是恢复严肃:“你别生气。我跟你说些正事,好吧?”
“讲!”秋细娘终于冷冷地回应了一个字。
赛宁道:“请你给曾府送个信,就说我在此间养病,让他们不要惦记。”
“不去!”秋细娘断然拒绝。
赛宁一愣:“这是正事,你怎不愿帮忙?”
秋细娘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什么正事,你分明是没安好心。让我去给曾府送信,好让外人都知道你一夜未归,是来了我这里,由我收留了,你出去就好吹嘘风光了!”
赛宁本没这个心思,但经她一说,反而觉得这一招非常可行。先把绯闻传出去,闹个满城风雨,沸沸扬扬,那便是裤裆上粘黄泥的局面,就算她有八张嘴,也抵不过众口铄金,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把她捏在手心里了。想到得意处,赛宁不禁窃窃而笑。
秋细娘被他笑得直起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赛宁恬不知耻地辩解道:“没有,绝对没有。我这人貌似奸猾,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
这时,忽然丫鬟前来敲门:“小姐,殿前司的许大人前来和你叙话。”
“许怀德?”赛宁一听此人又上门来,不禁心头火起:这厮怎么天天往这儿跑?难不成他想和老子抢女人?
“让他稍等,就来。”秋细娘回应了一声,对着小铜镜略施薄粉,遮挡住黑眼圈,然后整了整头发、衣裙,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等等,等等,许怀德怎么又来找你?”赛宁忍不住问道。
“你管不着。”秋细娘冷哼一声,推门而去,把门在身后关紧。
外面传来了许怀德的声音:“许某又来打扰,还望秋小姐见谅。”
秋细娘和和气气地道:“大人言重,细娘有失远迎,还要请大人多多包涵。”
一听到秋细娘甜腻腻的声音,屋里的赛宁更是不爽,她怎么就不跟我这样说话?
“请大人上来坐。”秋细娘把许怀德邀请到门廊下,相对落座。
许怀德毕竟是高级军官,举手投足自有风度,盘坐下来后,说道:“不料昨日一别后,小姐竟憔悴了许多,莫非是许某让小姐烦心了?”
赛宁抱着被子,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贴墙聆听,一听到这句话,恨不得出去啐许怀德一口。直娘贼,她是为了照顾我,没睡好,跟你这狗东西一点关系也没有!
“大人真猜对了。”秋细娘竟顺着许怀德的话,表示承认,这让赛宁更加有气,只听秋细娘续道:“大人昨日说的事,让细娘没了主意,辗转一夜,仍不知如何答复大人。”
“罪过,罪过,倒是许某唐突了。”许怀德满怀歉意地说道。
屋里的赛宁胡思乱想起来:他提了什么事?难道他说要推dao她,而她在犹豫是该让我推dao还是让他推dao?
“大人能否再宽限几日,容细娘好生思量一番。毕竟细娘是春水满塘的人,这件事,真真是……”此时的秋细娘完全是用小女人的声音说话,谁听见谁心软,唯有赛宁越发恼火。
许怀德歉然道:“倒是许某孟浪了,小姐切莫心急,过几日再答复也无妨。”
秋细娘感激道:“多谢大人体谅。”
许怀德没再多说什么,告辞而去,赛宁赶紧裹着被子跳回床上。
秋细娘从外面折返回来,一边坐回到吊窗前,一边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赛宁,冷笑道:“刚才你偷听了吧?”
赛宁一看她对自己这么恶劣,又想到她跟许怀德说话是多么温柔,再也忍不住愤慨:“狗男女说悄悄话,我才懒得听!”
“你!”秋细娘再一次被赛宁激怒了,不过这一次她没还嘴,而是又委屈又恼怒地别过头去,han住眼里的泪花,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赛宁看了看她,居然感到一阵恶毒的快感:“很好,你还知道羞愧,这说明你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细娘啊,风月无边,回头是岸,别再和那些闲七杂八的男人来往了,立刻从良,方是上策。你放心,我温暖的怀抱,时刻准备欢迎你……”
“赛小六!”秋细娘气得心口剧痛,用手扶住额头,艰难地闭上了眼,两行泪珠滚落下来,“我自问没得罪你,为何你却这般作践我?”
赛宁冷笑:“我这是以你之道,还施你身,若你用对许怀德那种温柔的态度对我,我又怎会作践你?”
秋细娘苦笑了一下,挽起水袖擦擦眼角,讥讽道:“果然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这点事,就让你嫉妒了……”
赛宁拦道:“更正一下,这不是嫉妒,这是关怀。你命苦,流落风尘,应酬一下男人,逢场作戏,都是为了生计,这我也是体谅的。可你毕竟是花魁,像许怀德那种尖嘴猴腮的禽兽,你连见都不必见,又何须强颜欢笑去逢迎他?我怕你自甘堕落啊,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怕你再回头就是百年身……”
“用不着!”秋细娘攥紧小拳头,愤愤地捶了一下桌子,“我不用你关心,只要你别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若不是因为你,许怀德又怎会来找我,我又何对他强颜欢笑?”
“因为我?”赛宁愕然,思忖着道:“他找你,关我何事?莫非他看出我是千载难逢的人才,早晚抢了他的位子,于是他就跑来求你,让你用美人计色诱我,让我沉迷于温柔乡中不可自拔?直娘贼,这一招太阴险了,正中我的软肋啊!”
秋细娘又气又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么一个东西,负气说道:“我算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痴呆!我跟你说话,真是自取其辱了!”
赛宁挑了挑眉毛,郑重其事地告诫道:“咱们就事论事,不要恶语相向。若许怀德不是请你施美人计,那是让你做什么?你痛痛快快地说了,我自然不会误会了。”
秋细娘不再看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泼货!”
赛宁怒道:“姑娘家出口成脏,成何体统?”
“无赖!”秋细娘又骂了一声。
“我跟你好好说话,你别胡闹!”
“瘟生!”
“……”
“夯货!”
秋细娘端庄而坐,无论赛宁说什么,她都不理,只冷冷地吐出一个脏字作为回应。
赛宁震惊不已,只恨自己古代脏话会得太少,竟是无法还嘴。
秋细娘似乎也发现了赛宁的这个弱点,心想自己总算能够出一口恶气了,欢喜之情,无以复加,于是更加不在乎身份,脏字继续一个接一个的吐出去:“下三滥!野崽子!贼秧子!猪脬脬!腌臜泼才……”
两片丰润的香唇、两行整齐的皓齿,喋喋不休地咒骂着,让赛宁毫无招架之力。
“哇呀呀!”赛宁大叫一声,裹着被子跳下床去。
秋细娘见他突然发狂,奋不顾身地扑将过来,竟惊得忘记躲闪,只见眼前人影一晃,自己就被赛宁压在了椅子上,然后双唇就被吻住了。男人的嘴唇是炙热的,烫得她全身发抖,勉强推搡了几下,便就再也使不出力气。所以赛宁可以很轻松地吻下去,不必急也不必慌,渐渐的,那两瓣香唇就自然而然的湿润了,就像鲜嫩多汁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