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府来人,赛宁还以为是来找秋细娘的,便不打算去见,吩咐衙役帮忙拖延一下。
谁知对方又派人通报,明言是为艾虎而来,赛宁不禁犯了嘀咕:天波府为何要管艾虎?
这下不能不见了,赛宁只好让王光祖继续审艾虎,自己去到前院公堂。
天波府来的人是杨文举,杨文广的弟弟,兄弟二人眉目相仿,杨文举面相稍嫩一些,不及兄长威武而已。
军巡院的两个巡检正在陪杨文举说话,见赛宁进来,连忙居中引见。
杨文举彬彬有礼地寒暄了两句,便就开门见山,问道:“听闻赛殿侍抓了艾虎?”
赛宁笑道:“不是抓,是请。艾虎与开封府正在追查的案子有关,卑职请他来问些事。”
军巡院的两个巡检都闭上了嘴,正襟危坐,仿佛眼前的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似的。
说起来,这些事的确与他们无关,毕竟赛宁这个殿侍是归曾公亮直管,再往上说,就是殿侍班,而开封府的官僚,纵然品秩高于他,却也不宜管他的事。
况且,曾公亮眼看就要交出知府的位子,接任者是谁暂时无从得知,官僚都抱着明哲保身的立场,自然更不会管赛宁做的这些麻烦事。故而杨文举一来问艾虎的事,管牢狱的官吏就都先躲起来了,派了两个管抓人的巡检出来应酬。
杨文举自然看得出开封府官僚的态度,管牢狱的人都回避了,他想要人,就必须向赛宁要,而无法请开封府的人向赛宁施压。
这些人精啊。杨文举暗自恼火,不过他已经听说了赛宁的一些事情,知道对此人态度不宜强硬,便心平气和地道:“不知艾虎牵扯到了什么案子?”
赛宁道:“兹事体大,恕卑职不能详细说明。”
杨文举追问道:“是否与都亭西驿闹贼之事有关?”
赛宁不答,心想这件事你天波府可管不着,我守口如瓶,你若识相,就别再问下去了。
杨文举微微一笑,笑得有点冷:“赛殿侍似乎还不知道,因都亭西驿闹贼,许怀德已经把兼领的四方馆使之职交出,由我接任。因此这个案子,我有过问的权力。”
四方馆就是都亭驿、都亭西驿、同文馆和怀远驿,四方馆使这个武臣职,责任就是护卫在四饭馆落脚的外邦使节。
既然杨文举接任此职,赛宁便不能草草应付了事了,当即笑了笑:“这件事卑职尚未听说,适才言语冒犯,还望大人见谅。”
杨文举没说话,看了看作陪的两个巡检。
那二人倒是识趣,知道都亭西驿的案子非同小可,不是他们能够与会的,便一起起身告退。
待到他们退出公堂,杨文举才道:“听说早前突袭都亭西驿,乃是皇城司的智化所为?”
赛宁不清楚杨文举到底知道多少事,言辞便很谨慎:“据开封府追查,确是如此。因艾虎与智化有师徒名分,卑职才请他回来问话。”
杨文举问道:“可曾问出什么?”
赛宁摇头、叹气,作疲惫状,以显示自己查案之辛苦:“暂时尚未问出。不过,艾虎显然有所保留,只要再有几个时辰,卑职可担保他交代实情。”
杨文举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要再问了,赛殿侍,立刻放了他。”
绕来绕去,还是来求情的。赛宁暗自冷笑,道:“艾虎显然知道智化下落,不要多久,卑职就能审出来,为何这个时候大人要我放他,使我一番辛苦前功尽弃?”
杨文举道:“艾虎还牵扯到另外一些事——是为朝廷办的事,他已经被开封府扣留了两天,若再不放他出去,怕是会引起另外一些麻烦。”
赛宁问道:“艾虎在办什么事,大人能否直言?”
杨文举瞥了他一眼,挑起眉梢:“这就不是赛殿侍所能过问的了。”
赛宁心想跟我卖关子?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求撬开艾虎的嘴而已。于是笑道:“既然非卑职应知,卑职就不问了。不过艾虎尚未审完,卑职一定不会放人。”
杨文举微怒道:“你没听明白怎的?艾虎另有要事,必须立刻放他。”
赛宁笑道:“他有什么要事,卑职管不着,也不敢管。卑职的责任就是审他,直到他说出实话。在此之前,就算天塌下来,卑职也不会罢手。当然,若是知府有令,又或是皇上传了旨,让卑职放人,那卑职当然会放。至于大人您,毕竟管不到卑职,卑职如何能够听您差遣?”
杨文举无言以对,其实赛宁抓艾虎,也不是特别合乎规矩的,故而他以为自己来找赛宁要人,赛宁理应顺从才对。谁知赛宁却是咬住青山不放松,说什么也不肯放。杨文举心里憋火,冷冷地警告道:“既然赛殿侍不愿通融,那我就去见曾知府。”
赛宁毫不在意,曾公亮来了也一样,总之艾虎是智化的徒弟,你们吞吞吐吐地编个说辞,就像将之带走?没门。
“杨大人慢走,卑职就不远送了。”赛宁把杨文举送出公堂,便回去继续审案。
几十个时辰的连续审问,已经让艾虎完全崩溃。江湖豪杰又怎样?在疲劳审讯面前,一样累垮。
哗!
又是一盆凉水泼了过去,艾虎猛然间竖起了脖子,旋即就又萎靡下去,五官全都痛苦得扭曲起来,鼻涕口水还有眼泪一起往下淌。
“我不说了……我再不说半个字予你们……”艾虎虽然已经崩溃,但却始终没有求饶。
赛宁不禁对此人多了几分钦佩,王光祖和泼皮四也都生出敬重之意,故而怀疑自己是否冤枉此人了。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智化的去向。”王光祖把赛宁叫了出去,打算劝他罢手。
赛宁虽然也佩服艾虎,但不会因此放松,因道:“王兄留意没有?艾虎只在审讯之初,略微流露出一些怒意,但接下来,他就不曾在发火,除了嘴巴比较硬,态度却是越发慌乱。”
王光祖回忆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又可以佐证什么?”
赛宁自信地道:“可以佐证他心里有鬼。他若真的无辜,以江湖人的作风,决不会容忍下去。”
王光祖将信将疑地道:“赛殿侍所言在理,不过,只怕万一咱们错怪了他……”
赛宁断然道:“没有万一。关于智化的去向,他必然是知道一些的,再来几个时辰,不信他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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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波府。
杨文举满脸愤懑地走进家时,家人正在吃中饭。
由于杨家的几位女将各有各的口味,便不一起用饭,此时聚在前厅吃饭的,就只有杨文广、杨排风,以及杨文广的几房妻妾。
在众人的目光中,杨文举在饭桌外坐下,咕噜噜往肚子里灌了几口凉茶,然后把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
杨文广皱起眉头,把碗筷放下,沉声招呼道:“文举,过来吃饭。”
下人前来加了椅子和碗筷,请杨文举坐了过去。
一落座,杨文举便愤慨道:“那个赛宁太不像话了。”
杨排风眼角一跳,抬头问道:“他又惹什么祸了?”
杨文举正要详说,却听杨文广咳嗽了一声,训斥道:“吃饭时,休议公事。”
杨家世代从军,戎马生活风餐露宿,能够坐下来吃饭,就要抓紧往肚子里填东西,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顿饭吃到什么时候,敌人就会杀来,故而杨家就有这个饭时不议事的家规。
杨文举和杨排风没再多言,闷声不响地吃饱了肚子,待到饭菜撤下,杨文广的妻妾告退,饭后的香茶端上来,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杨文举道:“赛宁是软硬不吃,不肯放过艾虎。我去请曾公亮向他施压,谁知曾公亮却把家门紧闭,见都不见我,不知搞些什么名堂!”
杨排风仍未听说都亭西驿闹贼的内情,不解地道:“艾虎?不是宝诵大师的义子吗?赛宁凭何抓他?”
杨文举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事,抬头望向兄长,见杨文广点了头,才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杨排风闻言大怒:“好个赛宁,他带人擅闯都亭西驿,惹出诺大的乱子,还连累曾公亮被贬,他却还不知悔改,随便抓人,我看他是活够了!”说着连连拍打桌面,震得茶碗东倒西歪,茶水流满桌面。
杨文广叹息道:“这件事他做得是否妥当,咱们倒不忙评论。”
杨排风气愤地道:“无论如何,这人是个祸头,早晚要捅出大篓子。细娘跑去找他,你们还不让我管?现下好了,他要跟咱们天波府对着干,我这就去把细娘押回来!”
杨文广又恼火又无奈地道:“他扣押艾虎是公务,他和秋细娘是私情,二者岂能混为一谈?你若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算,倒要让外人笑话咱天波府见识浅了!”
杨排风却不听劝,狡辩道:“我让细娘回来,不管他是否放出艾虎,这就算公私分明了吧?”说着便迳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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