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清风徐拂,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熏得赛宁呼吸一滞,五脏翻腾,当即跪在地上哇哇呕吐起来。吐完之后赛宁抹了抹嘴,心想完蛋了,今天的两顿饭都吐了出来,屋里没粮了,要等明天才会有人给他送粮,晚上只能饿肚子睡觉了,这对身体可不大好。
他抬起头,看了看蜷缩在不远处的那个女孩子,邪念顿生:怕饿?这不是有个小萝莉吗?怪叔叔把小萝莉吃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概是发现赛宁两眼射出凶光,那女孩子把破破烂烂的衣衫往身上拽了拽,露出戒备之色。那副提心吊胆、惊慌失措的样子,唤起了赛宁心中的良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额头,提醒自己这可是未成年少女,千万不能干出禽兽不如的事。
“我是二次元控,不萌真人萝莉。我是二次元控,不萌真人萝莉……”
赛宁反复咏唱着咒语,先把瘦子的裤子扒下来,给自己穿上遮羞,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女孩子,挤出自以为友善的微笑,说道:“你别怕,我是保捷军的军兵,绝非恶人。”
女孩子正在惊恐地向后倒退,但听到赛宁的话,她忽然就不动了。
赛宁在距离她三步之外停下来,笑着问道:“你不是聋子?那你会说话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
“果然是哑巴。”赛宁生出了怜悯之心,“我原来有个女朋友就是哑巴,真的,我跟她学过手语,你能不能看懂?”一边说,一边用手语重复了这几句话。
哑女露出好奇之色,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赛宁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关系,你听力正常,容易学手语,以后我可以教给你。先教你一个最简单的,你好。”
哑女愣了愣,然后学着做了一下他的手势。
“不错。都说老天爷公平,让你有一个缺陷,就会在别的地方弥补你。你不会说话,大概都弥补到智商上去了。”赛宁一边称赞着,一边打量了一下哑女的身体,没发现明显的外伤。
哑女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身体,神色又戒备起来,蜷起身往后缩了缩。
“你别怕。”赛宁连忙解释,以维持刚刚建立起的信任,“我是看你是否受伤了。”
哑女摇头。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哑女摇头。
“不认得路?”
哑女终于点了点头。
“我的营房就在前面,要不,我先带你过去?”
哑女点头。
于是赛宁扶她站了起来,领着她回到小木屋。
“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烧水,你把自己擦擦干净。”赛宁点上灯,出去烧了一盆热水,把麻布手巾和一套换洗的军服取出来,让哑女自己擦身,自己则退到屋外,把门关好。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哑女打开了门,只见她换上了宽宽大大的军服军裤,俨然一个制服小萝莉,虽然头发仍然凌乱,不过面庞已经洗得干净,皮肤很细嫩,不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女,这让赛宁有些奇怪。
哑女把他请进屋,舔了舔手指,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赛宁辨认了半天,问道:“是葵花的葵字?”
哑女指了指自己。
“你的名字?小葵?”
哑女猛点头,羞涩地笑了笑。
这是一个可喜的开局,赛宁倒不急于打听更多的事情。他教了小葵几个常用的手语,比如“我饿”、“我渴”、“我困”什么的,然后就哄小葵上chuang歇息,自己则靠墙坐在门口,和衣而眠。
深更半夜,万籁俱寂,小葵的呼吸声一阵一阵飘进赛宁耳朵里,听起来柔柔腻腻的,勾人上火。
赛宁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孤男寡女”和“干chai烈火”这两个词总是放在一起使用,原来前者是后者的充分条件。小葵刚才用手比划说自己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在后世虽然是未成年人,但在这个时代,已经过了法定婚配年龄。
不过赛宁总算是良知未泯,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伟大的赛宁,他继承了中华民族的正直的传统。柳下惠、鲁男子、关云长在这一夜灵魂附体,赛宁他一个代表了中国正人君子的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在这一夜,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
次日清晨,军营照例派人来给他送粮,这种每日一送的做法也是为了约束赛宁不要乱跑。
送粮来的是个半分,也就是淘汰下来的禁兵,只领取一半军俸,负责炊饮、辎重等勤务。
那半分见到屋里多了个小姑娘,先是惊诧莫名,随即就跳着脚斥责赛宁胆大妄为,居然受罚期间都不老实,还拐带了一个民女回来。
“闭嘴!”赛宁凶恶地打断了那半分的无理取闹,然后把事情简单讲述一遍,让那半分回营去叫人来。
等到燕达率人来到鹊头冈上,赛宁就引路前往水潭,边走边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出,只不过隐瞒了自己裸奔这个细节。
来到水潭边,却见血腥之气比昨夜更浓,胖子和瘦子的尸首已经面目全非,支离破碎,料想是在昨夜被野兽啃噬过了。
“寻常贼人而已。”燕达检查了两口朴刀,做出了简短的结论。他回过头,看了看穿着军服缩在赛宁身后的小葵,感觉头疼不已。这丫头是个哑巴,什么话都不会说,问她家在哪里她只摇头,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留在军营里吧?这事他做不了主,于是决定把小葵带回军营,让种谔处置。杀贼有功的赛宁也不必在鹊头冈上思过了,一并回营,也好让种谔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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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赛宁他们回到营寨之前,种谔接到了西军军部(陕西诸路马步军都部署)的令文:第十三指挥下个月更戍,前往永兴军路。
更戍是禁军的一项惯例,在外的禁军都是选择水草丰足之地驻扎,以便保证粮秣供应,说白了就是哪儿有吃的就去哪儿,差不多三年就要挪一次窝。
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保捷军就是长驻在军部所在地的渭州,从来不需要更戍。
况且只调第十三指挥,更戍到同在陕西的永兴军路,这道军令让种谔着实起疑:难道这是有人在排挤我?
幸好在军令送来之后,种诂就匆匆忙忙赶来,打消了兄弟的这份疑虑。
“这次调第十三指挥去永兴军路,用意乃是练兵。前些日子,汾州团练推官郭固打造新式战车和阵法,得到并州知州韩琦推荐。于是郭固带着新造战车入京呈献,因车阵精良,博得官家青睐,郭固已经改任卫尉寺丞,正赍皇命去永兴军路指挥打造新战车的工程。新车新法,需要精兵试练,此事就由西军承担。第十三指挥操练最勤,且对各式战车运用纯熟,故而试练之责,非你莫属。”
“为何令文上不说清楚?”听完兄长的解释,种谔疑心不减,谨慎地问道:“纵然新车新法需要机密行事,但在咱西军内部的令文上,没有隐瞒的必要吧?”
种诂只好更明白地透露出一些内幕:“郭固的新车新法,乃是韩琦推荐上去的,他推荐此法,似乎是打算向外拓土。”
“竟有此事?”种谔又惊又喜,整整十年,西军都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事,将士已经耽于安逸,而且没有战事就没有立功之机,因此军人难以升迁。在西军之中,有一大批年轻将领望大战如望甘霖,种谔就是其中一个。
“此事尚在绸缪,未曾有个定论,不过夏羌侵我大宋千里边疆,也到了收复之时了。想必这次调出第十三指挥,只是先头军,随后会有更多西军兵马陆续调动。若是朝廷认可了拓土之策,那便要由西军推行了。”种诂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他有个绰号叫作“小隐君”,就是说他为人淡薄。不过,开拓疆域对于每一个大宋军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甚至是毕生为之奋斗的信念。因此此时的种诂也有些激动。
“报。燕都头求见。”忽然有卫兵入内通报。
“传见。”种谔吩咐之后,笑着对兄长解释道:“兄长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赛宁惹了祸,被罚去鹊头冈思过,谁知昨日竟然让他手刃两名剪径贼人,还救下一个闺女,我刚让逢辰(燕达字)把他带了回来。”
种诂笑道:“撂地就有三声响,果然是个人物,正好,上次被他几句话顶得我无言以对,今日我可要再试他一试。”
说话间燕达、赛宁、小葵一起被带进正堂。
“这姑娘就是你救下的?”种谔正色问道。
“是。她是个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字也只会写一个葵字,是她的小名。”赛宁迈前一步,立正,简洁而有力地回答道。
种诂眼前一亮,赛宁这种后世的军人动作,在种诂看来简直就是赏心悦目。
“家在哪儿也不知道?”种谔头有些大,作为军中世家子弟,他从呱呱坠地就扎在男人堆里,若小葵是个男儿,大不了就留在军中。但偏偏是个小姑娘,他便感觉非常棘手,完全没有主意。
“她被贼人绑出来,走了不知道多远,她也不认得路了。”赛宁说完,犹豫了那么一下。
种谔看出他有话讲,便道:“吞吞吐吐做甚?有话明白讲出来。”
赛宁道:“如果大人没有安置她的主意,那不如把她送到白岩河镇。家姐现在镇上一家衣布铺子落脚,料想暂时可以接济她。”
种谔想了想,点头道:“这样办可称妥当,行了,你去写个信,把此事说清楚,我会派人送她过去。”
赛宁道:“大人,能不能让我去送?”
种谔断然道:“不能。本部即将开拔,更戍永兴军路,没空让你回家省亲。”
赛宁一惊,脱口说道:“要打仗了?”
种谔不禁一愣,心说这厮怎么反应如此机敏?
其实赛宁作为一个现代人,十分关心八卦,而且有个听风就是雨的习惯,在他看来,兵马的调动一定是为了打仗。这一次,就让他歪打正着了。
一旁的种诂忽然笑道:“怎的,怕了?”
废话,能不怕吗?赛宁昨夜刚跟贼人拼过命,领略了冷兵器搏杀的残酷,现在即将踏上更大规模的战场,如何能不恐惧?
但是作为一个最低级的军兵,他没有退缩的余地,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因此他也知道,与其提心吊胆,让别人看扁,倒不如乐观一些,否则让上级将领小瞧了自己,将来的日子反而不好过。于是他挺胸抬头,朗声回答道:“不怕。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签约啦,多谢起点的编辑,也谢谢读者的支持,卑职今后一定鞠躬尽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