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使劲地拥抱着,才能抵挡寒冷,如果拥抱都还不能够,那就做爱。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拥有的,彼此的身体并且可以彼此的给予。
地下室里面那盏昏暗的灯就像吊在那里几个世纪,静止着,默然着。外面在下雪,这应该是北方的第一场初雪,他们甚至能想象外面的雪散发月光般冷清的光,圣洁而且凛冽。蜂窝煤炉上面的水开了,腾出的热气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许多。木板床下面垫着的棉絮似乎越来越薄,薄到让肢体总会不自觉的颤抖。
林颢然能做的,就是把脚缩起来,藏进金栋的怀里。金栋能做的,就是用手把他紧紧的搂住,紧到分不清是谁在颤栗。
如果允许,他们可以把每个夜晚都用来缠绵,就像运动员把锻炼当成毕生的事业。但是,他们累了,就算他们很年青,也感觉能量在被一点点的耗尽。那种累不只是身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累得每每连呼吸都觉得无力。这种彼此相依为命般的相互慰籍,让他们会以为世上只有爱情是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理由。金栋总会在林颢然耳边说:“然,爱你。”
他轻柔回应:“我也爱你。”
再说不出更多彼此安抚的话来,就选择沉默,沉默往往更可怕,就像是让对方看到了自己近乎****的心。沉默的时候,就表示他们都在揣测外面的世界,会对他们的罪行给予怎样的指责,无论他们采取怎么样的逃避,都如同四壁受敌。
金栋逃婚的那天开始,就选择了跟所有的一切诀别,他那份外企的高管职位,他花光所有积蓄买下来的房子,他在这个城市所有的熟人和朋友,还有秦可珍。他来到了林颢然的身边,住进了林颢然租住的地下室,只因,爱情。
多么的可怕,多么的不能被世人原谅,金栋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打算跟这个男人相爱一辈子。
金栋认识林颢然比认识秦可珍早,在他坐地铁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天,他从地铁下来的时候,林颢然抱着吉他坐在小板凳上卖唱,他走过去往林颢然面前摆放的纸盒子里丢了十块钱,这是金栋的习惯。这个城市有很多的富人也有很多的穷人,当然也有很多无名的草根艺人,他们抱着理想抱着信念既骄傲又卑微的生活着。尽管城市里的感动越来越少,冷漠越来越多,金栋都只是想因自己小小的善举来找到少许的心安。
他走出一段路之后回过头,林颢然坐在那里的姿势让他心动。呵,他甚至看不出来林颢然是男生还是女生,他穿得很单薄,头发略长,面庞白皙较好。林颢然也望着他,那是一双很忧郁而且温柔的眼神,金栋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眼里就像一杯温热的水,冒着丝丝的热气。
所以金栋又走了回去,把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取下来,蹲下身去围在了林颢然的脖子上,他的手指碰到林颢然面颊的时候,他说:“你该多穿些衣服,你感冒了吗?你很烫。”
林颢然躲避他的手掌,脸侧过一边,他的侧面精致得就像瓷器,让金栋近距离的陡然震撼一个男生的美。他立马站起来退后了一步,再转身大步走了。只是接下去的几天金栋都神思恍惚着,他当时甚至不知道那种感觉居然是初恋时的感觉。
后来,金栋总是去地下铁那里听林颢然唱歌,他们做了很好的朋友。两个男生之间的友情原本应该是平常而普通的,但金栋越来越害怕自己面对林颢然时的感觉,关心他,体贴他,心疼他,牵挂他,甚至,爱他。就在他越来越痛苦的时候,他因为一次高管学习交流会议认识了同样做高管的秦可珍,他想着,他应该试着跟女人谈恋爱。
他把宿舍里林颢然的东西收拾好之后对林颢然说:“我交女朋友了,你不能再跟我同住了。但我们会是永远的兄弟,我会一直跟你保持联络。”
林颢然坐在窗前,抱着吉他,沉默着。当时,金栋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但他拼命地克制。他说:“我在外面给你租好了房子,你搬过去就行了。只要有空,我就会去看你。再有,如果你不卖唱,我会托朋友帮你找一份工作,那样生活稳定一些。还有,你――你――你照顾好自己。”
林颢然望着他,一直一直那么望着。金栋走过来,哽咽着:“走吧。”林颢然站起来,突然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在他耳边说:“哥,你不该对我那么好,太好了会让我活不下去。”
金栋推开他,大声说:“我不是你哥,我只是同情你可怜你收留了你一些日子而已。你得靠你自己,你是个男人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林颢然望着他,突然笑了,把吉他背在背上,拧起包包走出去。金栋把门关上,然后靠着门坐下去,把头埋在手掌里,低低地哀嚎。
第二天,金栋去看望林颢然,但林颢然并没有住进金栋为他租的房子里。他再也没有了消息,就像从这座城市销声匿迹了。两年后,金栋决定跟秦可珍结婚的前一周,他遇到了在火车站卖唱的林颢然,那一刻,所有的相思全部燃成了无所畏惧,他知道,他可以都什么不要,只需要看到林颢然就行。
逃婚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金栋当然看到了秦可珍在各大媒体刊登寻找他的启事,这使得他连门都不敢出,就更别说找工作了,他们靠着林颢然每天卖唱的钱生活着。
林颢然搂着他的脖子紧了紧,柔声说:“我想好了,我答应你跟你去另一个城市,在陌生的城市,你可以找一份你满意的工作。”
他搂着他背脊的手也紧了紧,轻声说:“嗯。”
林颢然爬起来,把吉他抱在面前说:“刚刚你都在想什么呢,我就在刚刚想了几句歌,我唱给你听。这个城市,我并非觉得有那么的冷,就在我的身旁,有从来都不会远离的你。当所有的人们都在隐退,我最能懂得,你把爱喊给全世界听的声音。我早已不认为流浪是一种传奇,不再以为外面就是我能纵横的领域。边走边努力微笑的青春,是想测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他唱到“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的时候,眼眶里浸满泪水。金栋的手抚上他的面颊,泪就滴落下来,就像那种陨落但不带光芒的流星。
他们曾经有很多的梦想,而现在他们唯一的梦想就是,只需要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无需恐慌的安置他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