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林浅一起去见于成为之前,许漠南自己先回了趟B市的家。
吃晚饭的时候,许漠南把自己和林浅在一起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爸,妈,我跟你们讲一声,我有女朋友了。你们都见过,就是林浅。”
谢琳夹菜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许政委倒是乐得大笑起来:“臭小子,你终于把人家小姑娘追到手了?再追不到,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行啊,总算也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好好对人家小姑娘,别老这么吊儿郎当的招人烦。”
见许漠南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最后还是选择了林浅,谢琳放下筷子,微叹了一声:“漠南,那么多女孩你不选,就非她不可了?”
许漠南漫不经心地笑笑:“是啊,你儿子这辈子就看上她了,没有别人。”见谢琳还有话要说,他抢在她前面把话堵上了,“妈,我知道你想让我找个像紫冉那样温柔型的,可是再温柔也不是我喜欢的,所以您就别动这个心思了。我今天就跟您撂下一句话,除了林浅,我谁也不要。”
谢琳生生被堵住,脸色越发难看。
许政委却越来越高兴了起来:“好,不愧是我儿子,有始有终的,只要认准了一个,别的人再好咱也不要。什么时候把林浅领到家里来,我见见她。我跟你妈拿你都没辙,她一个丫头能把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倒是有点好奇。”
“爸,”许漠南转着手里的杯子,缓缓地说,“有件事我得跟您汇报一下。林浅的父亲,您应该认识,是J军区的于军长。我也是刚知道这个事情,后天我要跟林浅一起去拜访一下于军长。”
一时间,许政委和谢琳都有些愣。
许政委颇为意外地说:“真没想到啊,林浅竟然是老于的女儿?我跟老于也算是老熟人了,这样也好,亲上加亲。哎,不对啊,老于的女儿不是刚上大学么,而且林浅怎么也不姓于啊?”
“林浅是于军长跟他前妻的女儿。后来跟着妈妈改姓了林。”
“这样啊。”许政委恍然大悟。
一旁一直皱着眉的谢琳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赵阿姨在Y市的时候跟于军长是住对门的,她跟我提起过,说于军长和他前妻离婚的时候闹得很厉害,他前妻最开始埋怨于军长只顾着部队的工作忽略了家庭,后来又一口咬定于军长和别的女人有暧昧,两个人闹到最后不得不离了婚。于军长第二任妻子倒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所以我说漠南,你也应该找一个性子不是太要强的才好……”
“妈,”许漠南语气分明加重了,“您要是再这么说林浅,我可不乐意了啊。”
许政委开口:“行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说点别的不行吗。”皱着眉对谢琳说,“你也是,道听途说的事也在这里做文章。老一辈的事,跟他们年轻人又有什么关系?漠南好不容易肯成个家,你又瞎搅合。”
谢琳也有些生气:“我这不是为了咱儿子好么?”
许政委不再理她,而是对自己儿子说:“漠南,你去看老于的时候,替我问声好。他生病住院那阵我一直忙着军演,没顾得上去医院探望,你跟他说,等你跟林浅要把婚事定了的时候,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许漠南笑笑:“我知道了。”
林淑兰和于成为是高中同学,两家的父母也都是世交,所以两个人从小就很相熟。读高中的时候,林淑兰和于成为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团支书。林淑兰做事干练认真,但是她的个性中也有固执和要强的一面,所以在班级工作上每次和于成为意见不合的时候,林淑兰总是喜欢和别人争辩,每每这个时候,于成为却不愿起争执,总是微微一笑,说:“那就按你说的办,我没有意见。”
别人都以为林淑兰太过咄咄逼人了些,于成为却并不这么想。他觉得,林淑兰固执要强的一面,正是她最可爱的一面。林淑兰也一直以为,于成为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两个人在高中时候种下的情愫,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哪怕发的芽只有那么不起眼的一小点,并没有成长为参天大树,但是在他们的眼中看待彼此的时候,至少也是比别人特殊一些的。
高中毕业后,于成为应征入伍。高中同学唯一来送行的,就是林淑兰。
家门前放了一长串的鞭炮,于成为胸前戴着大红花,看着林淑兰摸着头发傻笑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林淑兰穿着黄色的碎花裙子,日光下一张笑颜格外地清秀:“老搭档么,我来送送你。当了兵也不要忘了老同学,多联系。”
于成为又摸了摸头发,笑了笑:“好。”
一晃就是四五年过去了,林淑兰和于成为之间并没有发展成为恋人关系,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通一两封信,维系着淡淡的同学情谊。
于成为二十多岁还没成家,他的父母有些着急,仔细研究了一番,都很中意林淑兰做儿媳妇,所以就有意说合两个人。在那个年代,婚姻的事情很大的程度上还是听从父母的意愿,更何况林淑兰和于成为都没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好,两人之间又有年少时萌芽的情愫做基础,所以就这么订了亲。
就在婚礼举行前一个星期,L省某县城发生了严重的地震。于成为所在的部队被派往震区参加救援,婚礼的事情只好延后。
苏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不早不晚,像是一种偶然,又像是一种必然。
苏湘是部队医院的一名护士,同样被派往灾区参加此次救援任务。
震区余震不断,苏湘差点被塌下的房梁砸到,是于成为及时将她扑倒,护在了身下,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一命,而于成为自己的腿却受了重伤。
住院期间,苏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心存感激,一直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于成为是个沉稳内敛的人,平时的话不多,但有时候也能说一些幽默的话逗人开心,尤其是在苏湘觉得因为自己害得他受了伤而自责愧疚的时候,他总是能三两句就将她逗笑。这样一个男人,既能给人依靠,又能善解人意,又何况,当初是于成为扑在苏湘身上救了她,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看来,这是她从小就憧憬的大英雄,她从心底里对于成为就是崇敬的。
后来,苏湘的这种崇敬慢慢地变成了喜欢。
苏湘看起来外表柔弱,实则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很快就大胆地对于成为表白,但是却被于成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于成为说他已经订婚,那个人还在家里等他回去娶她。
苏湘虽然失落,却也还是含笑表达了自己的祝福,从此把这份喜欢埋在了心底,没有再继续纠缠。
两个人结束了这次救援任务之后,就从此形同陌路,再没有联系过。
于成为回到Y市,完成了婚礼,林淑兰正式成了他的妻子。
婚后两个人一开始的生活还是很甜蜜的。从此以后两个人将携手共度一生,有了一辈子都难以斩断的情谊,于成为和林淑兰之间也明确了在彼此心中的意义,一个是深爱的妻子,一个是挚爱的丈夫。
只是军人的生活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奈。
林淑兰要照顾于成为瘫痪的母亲,所以没有随军,两个人多年来一直相隔两地。于成为又是个一心放在工作上的人,经常去野外驻训,一去就是大半年,林淑兰一年到头基本见不到他几次。甚至林浅出生了大半年,才见到了自己的爸爸一面。
林淑兰能吃苦,但是她心气高,注定是个不容许被自己丈夫这样忽略的人。受了几年委屈之后,她慢慢地从体谅,变成了有些埋怨,到后来,会时不时地和于成为当年争吵起来。
于成为还是和高中一样,不愿意和林淑兰吵,总是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他坐在一边闷不吭声。而这一次,林淑兰却不认为于成为还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直到有一次训练中于成为受了伤,被送到医院救治。林淑兰匆忙赶到的时候,正好听见苏湘和于成为在里面的谈话。
于成为趴在病床上说:“……淑兰的性格有些固执,她认为对的事情一定要争出个高低胜负出来。我其实不想和她吵,但是她连我不跟她吵都会生气,说我敷衍她。”
林淑兰没有想到,于成为竟会把家事跟别的女人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起,脚步就这么蓦地顿在了病房门口。
年近三十的苏湘已经是护士长,正在给于成为换药,坐在床边,语气中透着善解人意:“嫂子嫁给你也不容易,你平时的确应该多顾顾家庭。而且嫂子那种性格的人,肯定更需要一个会体贴她愿意倾听她的丈夫。”
于成为笑笑:“所以有时候我在想,让她嫁给我是不是错了。”
苏湘开玩笑:“你说你,当初要是不拒绝我,也许现在也没这么多烦恼。”
于成为还是笑:“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砰地一声。站在门口的林淑兰手中的保温桶砸落在了地上,脸色铁青地看着两个人,目光冷冽如寒冰。
林淑兰看着里面怔愣的两个人,冷笑道:“怎么来不及?于成为,你要是后悔的话我们就离婚吧,我成全你们。”
其实于成为没说完的话是,“谁让我心里只有她呢”,可林淑兰非但没有听完他的话,还误会了他和苏湘有私情。
于成为和苏湘只是因为时隔几年再见,像朋友那样聊了几句天,说了几句玩笑话,却就这么被林淑兰撞见,还产生了误解。
林淑兰这个人的固执,已经到了一种偏激的程度。尤其是看见于成为可以笑着和别的女人聊家常,而他们两个人却总是说不上几句就吵,这让她更是无法忍受。认定了苏湘和于成为有私情之后,这种想法就像是生了根,再也拔不掉。
从那之后,于成为和林淑兰的感情彻底恶化。林淑兰跟于成为吵得越发频繁,于成为觉得林淑兰简直不可理喻,他跟苏湘的事情根本是子虚乌有,却每每被林淑兰拿出来横加指责。因而每次林淑兰一提起苏湘,于成为就忍不住出声驳斥,这反而更激化了林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