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前在黑水城兵败重伤的太子慕容金,在大将军李宏的护卫下,九死一生,逃回京都,几度垂死,历经数十位御医救治而无好转,当朝皇帝慕容爵更是一夜之间白了发,后来小哥儿的曾祖父华当归妙手回春,不仅将太子慕容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五年后,皇帝慕容爵劳累致死,三十岁的太子慕容金继位,开始了与异族长达三十五年的战争与复仇,上元三十五年,慕容金病死,享年六十五岁,传位时值二十五岁的慕容纯,便是当今圣上。
时至傍晚,落红飞彩,夜幕初举,厚重肃穆的大殿坐落在殿群中央。周云轩自幼多次入宫,随着年龄的长大,早已不再震惊于皇宫的金碧辉煌,取之而来的是惶恐和压抑,夹杂着一丝孤独和无奈。
安公公早已在书房外候着,看见周云轩走来,便远远迎了过去行礼道:“小王爷,圣上正在书房里等着您哪。”听闻此语,周云轩不由加快了脚步,边走边说:“今天的事,多谢安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没出什么力,好在小王爷贵人自有天助,沉冤得雪,平安无事。”安公公自幼跟随当今皇上,至今已有三十五年,深得皇上宠信,早已成为总管太监多年。
“待这件事了,我让杨叔陪安公公喝几杯。”杨叔本名杨存茂,和安公公交好多年,二人肝胆相照,因为这层关系,安公公平日也对周云轩照拂有加。
“那感情好,小王爷,赶紧进去吧,别让圣上等着了。”走至书房门口,安公公便躬身打开门,待周云轩走进书房后,又躬身关门,立于门口。
此时慕容纯正在书房边用餐边处理政务,眉头紧皱,听见开门声,便抬起头来,周云轩见此,赶紧单膝跪下:“微臣周云轩叩见皇伯父。”
并没有如以往一样,慕容纯立刻让周云轩平身,只是看了周云轩一眼,没有言语,继续埋头处理朝政,旁边的饭菜没有再动一口。周云轩也只是低头静静跪着,不再言语,控制着呼吸,书房里只剩慕容纯的呼吸声和其翻阅奏折的声音。
“累吗?”过了一个时辰,慕容纯依旧没有抬头,看着奏折,眉头紧锁。
“回皇伯父的话,不累。”周云轩刚回答完就有点后悔了,心想自己还是不够无耻,虽然自己确实不累,但毕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累也坐着吧,好好反思一下,待会儿告诉朕,你错在哪里,还有朕为什么要罚你跪。”说完这句话后,慕容纯便继续批阅奏折,书房再次陷入安静中。
周云轩犹豫了一下,还是顺势盘腿坐下,心想小哥儿在公堂上的精彩表现,也算是给自己脱了罪名,而去潇湘馆喝花酒,虽说自己是未来的驸马爷,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可这一年来,自己至少去了三四次,除了听玉墨姑娘弹琴,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生过,毕竟那么多眼盯着自己,这事皇上肯定也早就知道了,那皇上当初不罚自己,现在又为什么要罚自己呢,把自己关进大牢几天是为了给国师府一个交代,可在这书房,又没必要演戏给别人看,唉,难道皇上觉得自己的小心思有些无耻了吗!
“起来吧,想好了吗?”慕容纯终于将桌前的奏折批阅完毕,看着在那满脸倦意皱着眉头沉思的周云轩,缓缓说道。
听到慕容纯发话,昏昏欲睡的周云轩强打精神,立刻站了起来,躬身回答道:“大概是微臣想借用去潇湘馆喝花酒此事来抗议皇伯父,有些过于无耻了。”
“无耻?”慕容纯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朕所担心的就是你这孩子不够无耻,京都居,大不易,四周皆是虎豹财狼,若你不够无耻,早晚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这些年来,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纵使国耻未雪,可京都千年来的肮脏交易依旧没有停止过。你这孩子,虽然聪慧,但有时过于磊落。就拿张家孩子死亡这事来说,你若坚决否认,朕不说话,谁又能拿你怎样。记住,华家那孩子说得对,这件事你是沉冤得雪。”
“微臣让皇伯父失望了。”周云轩垂头低声说道,心里暗想我若不承认,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家破人亡。
“《元德法》颁布后,朕确实不能枉法,否则只会落人口实,不过后来杨存茂顷刻间便拿出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倒也让朕很是宽慰。”慕容纯打开窗户,一阵微风吹来,不暖不凉,甚是舒服。
“杨存茂也是护主心切,这些都是微臣的主意。”周云轩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慕容纯的背影,又把头低了下来。
“你对张家的这次反应怎么看?”慕容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原本认为愚蠢至极,现在看来是大智如愚。”听慕容纯这么一问,周云轩恍然大悟,若是张家毫无破绽,定会引起皇上的不满,看似愚蠢嚣张的做法,实则是再向皇上示弱,保全国师府的名声,而且今天会审的三名大人都有偏向自己之意,恐怕也是国师府暗地授意的,即使没有小哥儿的搅局,他们也会想法为自己脱去干系。
“不错,坐了一次牢倒长进了不少。”慕容纯转过身来,看着依旧低头恭敬站在一旁的周云轩:“京都是个大染缸,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把头抬起来吧!”
周云轩抬起头来,眼睛依旧不敢直视,苦笑道:“皇伯父莫要取笑微臣,那监牢微臣是断然不想再去的。”
“云轩啊,你要记住,京都里的人,做事从不会想国家怎么办,百姓怎么看,他们只会想朕怎么看、朕怎么想,历朝历代,京都的生存法则都是皇上怎么想,所以,这个位置不好坐。”慕容纯走了过来,拍了拍周云轩的肩膀。
“微臣谨遵皇伯父教诲。”
“知道朕为什么非要把你关进大牢吗?”
“微臣不知。”
慕容纯摇了摇头,威声说道:“揣着明白装糊涂,朕有五个儿子,却只有妙菡一个女儿,因此,对其宠爱甚过其他五子。朕一直把你当作自家孩子,准许你去老老实实听琴喝酒,但你要若再委屈妙菡,惹她流泪,朕保证不会把你送往前方,只会把你送进大牢。”
“皇伯父,侄儿自幼习武熟读兵书,为的就是能像您和父亲年轻时一样,转战沙场,杀敌立功,不是为了老老实实听琴喝酒。”称呼是很有讲究的一件事情,谈公事时,周云轩自称微臣,但谈到公主时,周云轩自会改口侄儿,这样很能体现公私分明而又能拉近和皇上的关系,不失亲切感。
慕容纯自然知道周云轩心中所想,柔声道:“自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朕就想不明白了,多少人想过安逸的生活而不能,你倒好,放着安逸的生活不要,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功名。此时不提了,还有,朕已和你父亲决定,三个月后,你和妙菡完婚。”
“皇伯父,这。。。”
“不要以‘寸功未立,何以家为’这句话来推搪朕,你若是能早日给周家留后,朕也能给父亲一个交代,自不会阻你建功立业。雏凤自有初啼时,朕和你父亲自不会关你一辈子,只不过时机不到罢了。”
“侄儿明白了,一切全凭皇伯父做主。”
“日后回到周镇,成为一方之主,朕准你三妻四妾,但朕只有妙菡这一个女儿,嫁与你,不得有丝毫委屈。好了,天色不早了,估计妙菡也等急了,你去她那边用膳吧,顺便把你们俩三月后完婚的事告诉她!”慕容纯摆了摆手,示意周云轩可以退下了。
“侄儿谨遵皇伯父教诲,侄儿告退。”周云轩行礼后便慢慢退了出去,虽然慕容纯对其甚是宠爱,但每次面对他,周云轩还是会浑身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