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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硕大的客厅里,苏小沐抱着冒热气的咖啡,瑟瑟发抖。她浑身湿透了,发尖还滴着小水珠,何见羽和佣人用毛巾将她包裹住,可她还是觉得冷,冻得连拿杯子的手也不自禁地颤起来,可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都空洞地望着前方,不发一言。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穆正淳家里的,尽管她只在十多岁时来过一次。她只记得,和夏何夕出了穆正威家里后,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在街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或者说,连争吵都不算,从头到尾两人都没吼过一句,小媒婆只是……在上车前,重重甩开了夏何夕的手。

汽车前,夏何夕僵着手,如放慢镜头似地缓缓回头,过了许久才直视小媒婆,眸子里是她从没见过的冰冷,他淡淡问:“你什么意思?”

小媒婆呵地笑出声:“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意思?童童那张脸就是所有人的意思,难道夏何夕你要告诉我,这孩子不是你的?但就这么巧,他有张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夏何夕皱眉满脸痛苦:“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一直把果果当妹妹,我怎么可能……”

小媒婆打断夏何夕,明明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要中了程晴海的圈套,可语气就是没办法平静下来。她只漠然地看着夏何夕,轻声问道:“当妹妹也不妨碍你们上床,对不对?”

“苏小沐,够了!”夏何夕叫起来,抱头嚎道:“为什么你就是要怀疑我?一次又一次……我说没有,我从没见过那孩子,他和果果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听了这话,小媒婆弯眼苦笑,心里涩开一片,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她昂头冷冷问:“夏何夕,会不会是你哪晚喝醉了?到底和谁上了床自己都不知道?”

夏何夕:“……”

片刻的寂静,似乎在这个露天停车场内,只有小媒婆和夏何夕两个人。此时已有小雨开始飘荡,润物细无声,可不知为何,苏小沐总觉得听到了沙沙的呜咽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风中响起,小媒婆别着脸感受着火辣辣的疼,这疼一直连到心底最深处,象有把钝刀在一点点地磨她的肉。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滴下来,夏何夕打了她……用那只戴着她给他买的结婚钻戒的手打了她……不久前,穆果也当着自己的面扇了夏何夕,而现在,夏何夕又扇了她,好似帮穆果将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呼呼呼,风还在呜咽,雨越下越大,打在人身上已感觉到冷,可夏何夕没有再回头,他启动车子,不再看自己一眼地…走了。曾几何时,小媒婆和夏何夕站在阳台上,她叉腰耀武扬威地对他说,“夏何夕,谈恋爱多虚伪啊,有本事咱俩结婚!”

那会儿,她一直觉得恋爱太麻烦,她想要省略掉这个麻烦的过程,至少不要再重蹈宁然的覆辙,她只需要一份安宁的婚姻,一个稳重可靠的男人。自己对夏何夕有好感,他也中意自己,而他经济条件也不错,家庭不复杂,这也就够了。所以,那时她才能那么轻松自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直到这一刻,看着远去的车子,小媒婆才惊觉地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夏何夕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该怎么办?一时间,脑子空白,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意识反映之前,腿已经不自觉地奔出,她想要追回那辆车,追回夏何夕,虽然明白得这么晚,可是到这时小媒婆才明白,原来吃醋、难过、心疼,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因为夏太太这个身份,而是自己真的喜欢夏何夕,很喜欢很喜欢……

夏何夕,或许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

可现在这般局面,会不会真的太迟了?稍一迟疑,小媒婆脚下一拐,人就跌倒在已经湿迹斑斑的地上,而车,早已望尘莫及……

“小沐,你衣服都淋湿了,用不用上楼换套新的吧?”何见羽的话拉回了小媒婆的思路,小媒婆搁下杯子,深呼口气摇头:“我要见穆正淳。”在穆家撞见何见羽,苏小沐并不意外。穆正威即死,正如穆果所言,现在正是总部夺权最关键的时刻,是以穆正淳自然要将小情人召回。而小媒婆相信,现在穆正淳正在家里。

何见羽道:“已经请人去叫他了,你再等等。不过,你来找他,是不是改变主意,愿意做亲子鉴定了?”话音刚落,穆正淳就出现在了客厅,小媒婆端坐沙发,麻木地盯着这个已经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其实,小媒婆当年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并不深,记忆里对他只剩下“恨”和“可怕”这样的字眼。所以今日一见,只觉得陌生非常。穆正淳见到苏小沐,倒没半点不适,顺着何见羽的话往下说道:“小羽已经告诉我了,你……和夏何夕结婚了?嗯~如果你愿意做亲子鉴定,能证明你是我亲生女儿,夏何夕又肯帮我的话,以后——”

不等穆正淳话说完,小媒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陈旧的笔记本。何见羽不解道:“小沐?”

小媒婆顺着头发上湿漉漉的水滴摇头,轻轻说:“我不是来做亲子鉴定的,也没有兴趣管你们穆家争权夺势的事情,我只是来给你这个。”

闻言,穆正淳疑惑地接过笔记本,翻开硬纸壳,瞥见扉页的瞬间,手忍不住有些发抖。那上面赫然写着“苏溶”二字。

“前段时间清杂物时,发现了这本笔记本,这么多年,我都是恨她的。恨她贪慕虚荣,恨她不知廉耻做别人的小三,恨她心狠手辣连亲女儿都要杀……可她有一件事没错,至少对你没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跟着正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感情,所以我宁愿被世人唾弃、被家人抛弃,也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写给你的,所以我想,就算要烧,也还是你亲自烧给她比较好。”

说罢,小媒婆转身就走,何见羽见状缓缓也站起来,一时间不知该送还是该留。待苏小沐人已走到大门口,才听一直沉默的穆正淳喝道:“站住!”小媒婆没听,脚步依旧向前,这才听他亟亟又道:“如果、如果你真是我女儿……你是我穆正淳这辈子唯一的血脉,我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肯去做亲子鉴定做最后的验证,对苏溶也算……”

听到这话,小媒婆终于转身,深呼口气,微笑着对穆正淳道:“我不会去做亲子鉴定的,因为不管结果如何,对我都不重要了。她说得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下我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要你的钱和姓氏。这一辈子,你都只能抱着别的女人活在愧疚里。”

穆正淳:“……”

出穆府时,小媒婆正赶上一脸焦急往里面冲的夏何夕,穆府的佣人也一脸无奈地追在后面小跑:“夏先生,现在穆先生真的不方便见客,请你……”

说话间,小媒婆和夏何夕撞个正着,一个往外,一个往里,就这么匆匆相遇皆愣在了原地,僵住半秒,夏何夕率先扑过来将小媒婆揽进怀里,还没说话声音已带了哭腔。

这两个多小时的寻找、懊悔、着急已将他逼疯,他一向隐忍的性子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统统爆发出来。此时此刻,夏何夕抱住小媒婆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哽噎着将她狠狠抱紧再抱紧,只恨不能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

打了小媒婆开车离开后,其实没十分钟夏何夕就已经后悔了,再回来时苏小沐人却已消失无踪。手机不在服务区,附近又没有人影,A城如此大,却没有半个她的朋友,她会去哪呢?夏何夕漫无目的地找,往日的优雅淡定都见了鬼,他真的吓坏了。知道失去的瞬间,他才明白原来以前的淡定不过是因为无所谓,等真正遇到致命的人和东西,他也会发疯发狂。

“丫头、丫头……”夏何夕抱着小媒婆抽泣,反反复复低喃就是那么几个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相信我,真的相信我,不要放开我……求你……”被夏何夕抱在怀里,小媒婆依旧感觉不到半点温度。推开他,苏小沐深呼口气说出早已下好的决定:“我明早回C城。”

夏何夕不语,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媒婆。小媒婆咬住下唇,艰难道:“我回C城就是要把有些东西还给穆正淳,现在任务完成了,我要回去了……”埋头看了看鞋尖,她才闭眼继续道:“夏何夕,不论你明天跟不跟我走,我都要回去了。”这一趟,她真的来错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宁愿自己还是那个在C城等待丈夫归来的夏太太。

夏何夕没有回话,两人就这么僵持地站在门口,小媒婆依旧盯着鞋尖不敢抬头,她以为他们就要这样下去,可何见羽却从别墅里出来了。

见到小媒婆和夏何夕在,何见羽明显愣了愣,这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穆正威不行了,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让我们快去。”闻言小媒婆惨淡勾唇,这么快,这场闹剧就要落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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